“哪里是想当然，你说的明明是多少圣贤才知道的大智慧。”穆玖昀由衷夸赞。“百姓就像石头，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整个帝国的根基。而皇室乃至贵族就像美玉。若没有石头的保护，再好的美玉也只会沦为瓦砾。”

  岳沉眨眨眼，有些崇拜的看着穆玖昀：“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你说的啊，你才是有大智慧的。”

  “我是把你的话里的含义总结出来罢了。”穆玖昀摸摸岳沉的发顶：“你呀你，都说了让你对自己多一些信心，明明这么聪明。”

  岳沉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却又很高兴，穆玖昀的夸赞他很信服，就觉得自己应该真的还是有点聪明的吧。

  就见穆玖昀又拿起一张纸，蘸墨写下岳沉的名字：“你这名字是谁取的？怎么想用‘沉’这个字。”

  沉，下沉，阴暗，分量重，沉溺。

  感觉，算不上什么好词。

  正跟岳沉的性子完全相反。

  如此想来，他的性子也正跟自己的名字完全相反？

  看来，他们还真有些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穆玖昀的思维稍稍开一小差，就听岳沉道：“因为我敦实啊。”

  他还挺自豪：“我生下来有六斤八两呢！我娘说我可会长了，虽然重但长长一条，她生起来没那么费事。连稳婆都夸我娘有福气。我爹就想着，希望我以后也能健健康康敦敦实实，就想叫我敦实。我娘嫌弃难听，村里同名的也多，这才改成沉的。”

  岳，敦实啊……

  噗嗤。

  穆玖昀没忍住，笑出来：“幸好你娘还有些审美智慧在。”

  感谢素未谋面的岳母。

  岳沉想到这事也觉得挺有趣，便跟着笑了。

  笑过之后穆玖昀便把毛笔在笔洗里涮干净：“行了，咱们开始正式学习了，先是握笔姿势。”

  他对岳沉展示正确的握笔手法：“你看，握笔时手指是这样做的。手中间是空的，就像握着一个鸡蛋。你试试。”

  如今没有沾墨汁，岳沉再握着那笔总算没那么紧张。

  他拿好笔，举给穆玖昀看：“这样？”

  只是这姿势虽然没错，可他好像怕笔掉了还是怎样，整个手指都在用力。

  穆玖昀想到他的大力，都怕他把笔杆捏折了，赶忙道：“手指不用这么用力，这笔又不会跑。”

  岳沉到底还是有点紧张，被穆玖昀一说，马上放松手指。

  结果又太松，笔差点掉了，他赶紧一把抓住。

  “我有点笨。”岳沉不好意思道。

  “怎么又说自己笨了，这明明是紧张。”穆玖昀安慰他：

  “其实读书人也是人，也是从不识字开始一个一个学的。你看我，我不仅读书我还学武，我曾经还是伯府的少爷。结果还不是得你从火场把我救出来？读书人没那么神圣。”

  穆玖昀边说边上手调整岳沉的手指，一点一点给他摆到正确的位置。

  农家没有闲人，半大的孩子都要跟着下地帮忙，岳沉还要常年做饭，他的手指便算不上好看，粗粗的，还有一层茧子。

  那些茧子诉说着他曾经日日夜夜的劳作。

  可他也不过十六岁，放在后世还在无忧无虑的读高中，甚至赶上叛逆期，还能当一把熊孩子。

  但岳沉却善良又懂事。

  穆玖昀心底不禁泛起心疼。

  岳沉则一边按照穆玖昀的指导，一边想着读书人不神圣，这可真是够叛逆的言论。

  他觉得穆玖昀说的是歪理，可这歪理也是理，他忍不住也跟着歪了思维。

  读书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吃饭也会饿死，不上茅厕也得憋死。

  这么想，好像读书人确实，没那么神圣哈。

  岳沉觉得自己被穆玖昀带歪了，但心底那剩余的紧张却真的烟消云散，他自然而然找到最舒服又最正确的拿笔姿势。

  “是这样吧？”岳沉高兴的抬头，却正撞进穆玖昀的眼睛里。

  因为要帮他调整拿笔姿势，两人离得非常近。

  如今便是近在咫尺。

  呼吸交闻。

  目光交缠。

  一时间两人都失去语言。

  房间中只剩下烛火跳动时轻微的火花声。

  噼啪噼啪，似乎是谁呼之欲出的心跳。

  穆玖昀不自觉的靠近岳沉。

  这时，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吹灭了一盏照亮的蜡烛。

  房间内光线忽然一暗，两人都猛然回过神来。

  穆玖昀赶忙退开一步：“我去关上窗户。”

  “好啊。”岳沉连忙说。

  偷眼瞄着穆玖昀走去窗边，他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刚刚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好奇怪。

  岳沉抚抚胸口，调整呼吸。

  另一边穆玖昀来到窗边，也是深深呼出一口气。

  谁能想到不过是教个写字，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让他经历几番心理考验。

  穆玖昀啊穆玖昀，你也有这般不经事的时候。

  他心中自嘲，重新把那支熄灭的蜡烛点燃。

  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岳沉，全身笼罩在烛光中，正认真看着他在纸上写的字，想要尝试着自己写，但好像又不得章法，眉头因此皱起来，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他心中又笑起来，不经事那就多练练。

  这何尝不是甜蜜的负担？

  穆玖昀很快调整好心情，走回岳沉身边：“其实这拿笔写字就跟你拿着汤匙要调羹一样，胳膊手腕手指都各司其职互相配合，不要紧张。”

  其实岳沉眉头紧皱一则是找不对感觉，二则是心里总是静不下来，无法投入。

  听到穆玖昀的话，他才后知后觉是对方在指导自己。

  不得不说，岳沉对烹饪确实很有心得，穆玖昀用烹饪做类比很快让他找到感觉，也就此聚精会神起来。

  毛笔在他手上也不再是头不可驯化的小兽，变得服帖起来。

  不再曲里拐弯，他成功写出第一个笔画。

  “成了？”岳沉还有些不敢相信。

  又继续写了几个，都很成功。

  “我就说你很聪明。”穆玖昀不吝夸赞。

  岳沉就此信心大涨。

  穆玖昀也颇为耐心，继续教导他如何运笔把笔画写得好看。

  这个过程便比较漫长。

  到底没有系统的学过写字，岳沉勉强写好一个“禾”字时，蜡烛都燃了一半下去。

  “今日就到此为止。”穆玖昀见岳沉还有些意犹未尽，便直接将笔从他手中抽走：“太晚了，再写下去对眼睛不好。”

  岳沉知道穆玖昀说的有理，乖乖听话。

  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两人各自洗漱。

  只不过——

  岳沉本来要去弄地铺的，结果却见穆玖昀在床上铺好两床被子：“咱俩睡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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