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找男生的路上，她不停查看各种软件的最新消息。

  海啸…

  直到看见这两个字，手机不听使唤地从手上脱落。

  事情发生在5天前，太平洋发生6级海啸，许多沿海国家遭受不同程度的损害。有三艘游轮在海上遇难，目前正进行救援工作。

  国外到国内的消息延后，算算时间刚好是两人在超市采购那天。

  毕竟是国外的新闻，国内报道得并不详细。比如游轮上有没有国人，是哪种类型游轮，此类信息目前只字未提。

  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一颗心提起来，上不去、下不来。

  下车后她火速飞奔到方云也家门口。尽管再着急，敲门时还是放轻力气。

  门锁“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白灏。

  他神色忧心，见到棠朵第一句话便是：“现在虽没确定云也爸妈的生死，但能确定的是他们登上了回国的船。”

  “是叔叔阿姨发的信息吗？”

  两人站在门口，白灏向客厅方向看一眼，“叔叔阿姨目前还是失联状态，消息是云也给他爸妈同事打电话得知的。不过仅仅知道这一点线索，至于几号登船，什么航次一概不知。”

  “…那、那现在怎么办？”

  “等。”

  白灏的担心不比她少，“现在只有等。要么等来的是叔叔阿姨平安的消息，要么……”

  剩下的内容，两人心照不宣。

  棠朵让白灏先回，她留下陪方云也。

  他进去和沙发上的男生说了几句话，然后对她留下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白灏走后，偌大的客厅只剩两人。四四方方的空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想起上次为男生庆生的画面。热闹、欢笑、生日歌，每个角落都充满愉悦的气氛。而现在只剩担忧、内疚、自责，像一层能吞噬人的黑雾笼罩在房间内。

  方云也只身坐在茶几前，脊背弯曲，像失去全身力量般，无力地捂着脑袋。

  茶几上放着他的手机，旁边是半盒吃剩的外卖。

  注意到他光着脚踩在地面，棠朵拿来双拖鞋。

  “…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别那么灰心。”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没底气。

  棠朵的声音像唤醒一座雕像，让男生终于有了动作。他双手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小腹位置。

  “…都怪我。”

  声音闷闷的、弱弱的。

  见他这个样子，棠朵心中酸涩无比。

  “不怪你。你只是想见爸爸妈妈而已。”手指轻柔地抚摸男生头顶，“…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方云也没再说话，只将脸埋得更深。

  ……

  在全国人民为全家团圆的春节筹备时，只有他们俩天天守着电视看新闻。

  老天似乎也在为这场灾难哀痛，无休无止地下起一场鹅毛大雪。

  隔着透明玻璃，看窗外天地一片雪白。雪花飘飘洒洒，打着斜从天穹深处飘落下来。

  棠朵站在窗前，呼出的气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水雾。楼下有两个小孩玩摔炮，小小的一粒，扔在地上“pia”的一声。

  已经过去两天了，方云也爸妈还是一点消息没有。

  “叮咚~”

  是手机提示音。

  窝在沙发休息的男生一下坐直身子，从茶几上捞起手机查看。此时，连棠朵也绷紧一根神经，却不敢寄予期望。

  听到提示音时，方云也的眼睛是亮的，充满希望的。

  可在看见只是一条垃圾信息后，那抹比萤火虫还微弱的光再次熄灭。

  ……

  电视上年轻漂亮的主持人，正对此次因灾难受影响的国家表示哀痛。镜头给到灾难现场，被海水席卷过的地面废墟一片，无数人因失去家园、家人而嚎啕大哭。

  棠朵上前将电视关掉，扰人心绪的声音戛然而止。

  将做好的饭菜摆在桌上，喊男生吃饭，“…吃饭啦。”

  这两天她天天洗手做羹汤，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味道虽然很一般，但总归可以下咽。

  方云也不吃饭，就逼他吃饭。不睡觉，就逼他睡觉。

  今天做的韭菜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和辣椒炒鸡蛋。原谅她厨艺不精，只会拿鸡蛋开刀。

  两人吃了顿无比安静的饭。谁也没说话，默默地扒自己碗里的饭。

  午餐后，男生在厨房刷碗。温和的水流垂直落下，在他白净的皮肤不断冲刷。

  棠朵单手扶着玻璃门，站在距离方云也不到五米的地方说：“我找部好看的电影，陪我一起看吧。”

  他关掉水龙头，单单说个“好”字。

  为了视觉效果，客厅窗帘被扯在一起严丝合缝。将阳光过滤成灰茫茫一片。

  电影名字叫《哥斯拉大战金刚》。

  看大蜥蜴与大猩猩联合保护地球。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眼睛齐刷刷盯着电视屏幕。其实她没心思看电影，只是想转移下方云也的注意力。

  然而，转移注意力的效果并不怎么好。他眼睛虽盯着电影，眼神却是空洞无神。

  其实多半时间她也在发呆，见各种打怪兽在一起厮打，但不知道因为啥打起来。

  她思绪即将再次飘远时，右侧肩膀蓦然一沉。

  棠朵并不感到意外，这些天男生经常把脑袋搭在她肩膀，如同只受伤的小兽寻求安慰。

  给叔叔阿姨发送的消息石沉大海，至今连个水花也没有。

  而等待消息的过程无比漫长，每分每秒都让人备受煎熬。

  *

  晚上白灏顶着大雪过来，为满屋消极的气氛增添点人气。

  他拿来他妈妈亲手煮的馄饨，一个个白胖白胖得像金元宝。

  白灏妈妈的厨艺比她精湛多了，简直是米其林大厨和九转大肠的区别。

  见方云也一蹶不振，不免说些宽慰的话。

  其实现在他们说什么都没用，没有什么能抵得上方云也父母的一条回信。

  等他走后两人继续看电影。看什么不重要，主要是想让房间有点声音。

  看外国电影的弊端，就是得时刻盯着字幕。否则一眼看不见，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盯着盯着，她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想靠沙发闭会眼睛，结果直接睡着了。

  直到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才引起身边男生注意。

  女生睡熟了，呼吸均匀平缓，眉眼舒展。窝在沙发的角落，像一只酣睡的小鹿。

  他将电影音量调小，小心翼翼把人抱起。

  客房门开着，动作轻缓地把人放到床上。可尽管动作再轻盈，依然让女孩不舒服地皱起眉毛。

  方云也轻轻拍拍她，力道轻柔得像在哄一个熟睡的婴儿。

  “…谢谢你，棠朵。”

  许久，声音散漫在她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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