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教授还在打，希望打中圆点。

　　杨平被苏教授拉住，不能脱身，只好躲一边打电话回去，将这边情况讲一下，让宋子墨酌情推迟手术。

　　叶教授打了很多次，都没有从圆点穿出，误差徘徊在5mm左右。

　　其实，这已经非常不错了，但是叶教授不愿意放弃，他要追求完美。

　　“有倒打钻的定位器不?”叶教授问道。

　　关主任立刻问器械商跟台的：“有倒打钻的定位器不，Arthrex那套倒打钻的?”

　　器械商是施乐辉的，教授要的是Arthrex的。

　　教授的要求，必须无条件满足，有就赶快送，没有就赶快去借。

　　器械商立刻说：“我马上叫公司调货送来?”

　　调货，送来，还要消毒灭菌，这一套下来几个小时就没了。

　　“送货！”

　　叶教授打算取消下午的行程，在台上等几个小时。

　　杨平不由得敬佩起来，一个全国顶尖教授，此时考虑的是病人的手术效果，而不是面子。

　　要是主刀不那么认真，差一点就差一点，将就一下，别人也没什么说的。

　　现在这几次打不中圆点，又是临时调定位器，又是台上等几个小时，还是外院飞刀，这么整，显得多丢人。

　　要是将就一下，快速结束手术，大家肯定还会喝彩，你看，这么大的困难，几下子解决了。

　　但叶教授不以为然，所以，能成为大师级人物，不是偶然的。

　　“苏教授，我们等等吧?”叶教授说。

　　苏教授同意：“麻烦了。”

　　叶教授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把手术做好是首要原则，今天让大家见笑了。”

　　其实不是他的错，他没必要说这话，再说隔墙狙击几次没中靶心，一点也不好笑，误差徘徊5毫米，全国也就两三个可以做到。

　　苏教授宽慰他：“老叶，你就不要这么说了，你这不将就的精神，我算服了。”

　　“惭愧呀。”叶教授双手装进胸前的保护袋，坐着休息一会。

　　“抗生素追加一次。”关主任吩咐台下医生。

　　手术时间预计超过三小时，预防性抗生素可以术中追加一次，不算违规。

　　现在抗生素应用管理很严，尤其一类切口的预防用药，医院盯得死死的，一不留神就被罚款了。

　　休息几分钟，叶教授起身：“我们先重建后外侧结构和后内侧结构吧，后叉放最后，边做边等。”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个后叉的股骨隧道方向太刁钻，估计定位器也不一定好用，但是比没有好，叶教授心里盘算着。

　　要不让苏教授上台试试，苏教授虽然现在以脊柱为主，但以前关节镜也是做得特别好，关键他的空间定位能力强，叶教授看过他做手术，这种高超手法也是他的基本功。

　　“老苏?要不你上台帮试试?”叶教授请他。

　　“杨医生刚刚做四联重建时，胫骨隧道不也是这样打的吗，徒手从外到内，一次就打准了。”

　　不知道哪个没头没脑的冒失鬼低声说。

　　这家伙刚刚看完杨平的四联重建，现在转移战场，又到这边来观摩了，嘴痒，忍不住。

　　手术室很安静，大家都没说话，突然一个人说话，声音显得特别清晰，大家都朝他看过去。

　　他发现自己说漏了，立刻躲起来，叶教授抬头，四处张望。

　　杨医生是谁?也在做四联重建?他会隔墙狙击?还一次成功，他倒想见识一下。

　　是真心想见识一下，越是高处不胜寒的人，越想遇上跟自己相称的人。

　　苏教授这时趁机说：“老叶，我很久没做关节镜了，恐怕不行，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小杨，过来。”

　　“叶教授好！”杨平突然被苏教授叫出来，没心理准备。

　　“这是杨平医生，年轻，但是空间定位能力非常好，比我好上不少，对这种徒手倒打还挺有研究的，要不让他试试?行的话，节约时间；不行再等，也不耽误事，年轻人比我们眼神和手感都好?”

　　苏教授推荐的人，为了给自己台阶下，他都自称比他还厉害，那有什么理由不试的。

　　这就是刚刚那个医生口中的杨医生?

　　叶教授倒是好奇，上下打量后说：“来，刷手，试试，别愣着。”

　　苏南晨从后面拍了杨平一掌：“快刷手呀。”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杨平能够一展身手，得到几位教授的认可，那可是在附一就有名了。

　　以后请他来手术，名正言顺，不用靠父亲的签字来站台了。

　　“嗯！”杨平有点害羞。

　　赶鸭子上轿，你还不上，苏南晨拉着杨平去刷手。

　　不一会，杨平刷好手进来了，穿衣戴手套。

　　“老苏，你的博士?”叶教授问道。

　　苏教授摇头说：“三博医院的，韩建功的博士。”

　　“哦，韩建功的，唉，韩建功要不是离开魔六，估计现在院士了，有些事——”

　　叶教授竟然聊起这些江湖旧事来，但是立马意识到，在人家学生面前说长道短，不礼貌。

　　于是收口，不再说下去。

　　“老韩眼光毒，挑苗子厉害。”苏教授说。

　　“他几年没招博士了吧?”叶教授也知道。

　　杨平已经穿好手术衣，叶教授让出位置：“小杨，来来来，过来。”

　　陈歌不情愿的将镜子交给杨平，然后自己老老实实帮忙扶腿，叶教授坐在一边看，关主任站着。

　　“看到我烧出的圆点不，那就是韧带足迹的解剖中心，打到中心点就行。”

　　杨平调整镜头，获得最好的视野，开始在大脑中构建膝关节的图形，然后从圆点发出一条直线，直线摆动，直到找到股骨内侧皮质最佳出点，脑海中的直线固定，果然很刁钻的方向，难怪不能由内到外。

　　“电钻，导针！”

　　杨平接过来，直接顶住股骨下端内侧皮质，以大脑中的直线做引导，无需做任何调节。

　　沙沙，扳机一扣，导针高速旋转，旋转一会，针尖立刻突破皮质，再穿过松质骨，最后从股骨内侧髁的外侧面上的那个圆点穿出。

　　刚好从圆点的圆心穿出，十环！

　　我靠！观摩的人恨自己刚刚没睁大眼睛，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传说中的狗屎运?

　　叶教授起身，看看屏幕，再看看杨平，穿过圆点就算了，还从圆心穿过。

　　他哭笑不得，自己练这一手练了几年，然后再在手术实践中积累经验二十多年，才拥有这一手骚气的操作，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就掌握了这种隔墙狙击的操作，还是一击十环。

　　“后生可畏！”叶教授由衷地赞美。

　　苏教授笑道：“我们老了，还是年轻人脑子好用，手感也好。”

　　“是呀，小杨，把手术做完。”叶教高兴地说，想看看他的完整水平。

　　前叉建好了，后叉隧道也开好，手术完成了四分之一多。

　　苏教授鼓励：“小杨，让叶教授休息一下，你把后面做完。”

　　杨平这才敢继续动手，叶教授瞪了陈歌一眼：“把腿扶好。”

　　陈歌哪里还敢有脾气，低着头，像打霜的茄子。

　　虽然施乐辉的器械，不是自己常用的，但是工具嘛，大同小异，奥迪跟比亚迪的车，还不是一样的开法。

　　叶教授坐一旁，笑眯眯的，这小伙子，不错呀，这手术，做得居然比自己都熟练，每一条重建韧带起止点的最佳位置烂熟于心，根本无需测量，直接开口。

　　“南晨，出来一下?”

　　他老妈，护理部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轻拍苏南晨的肩膀，把苏南晨叫到外面。

　　“这小伙子是你请来的教授?”苏太太问。

　　苏南晨点点头：“是呀?”

　　“这么年轻的教授?”

　　“才二十多岁。”

　　能够被苏南晨请来做手术，只有二十多岁，这么厉害。

　　刚刚苏太太巡视时，听到几个护士在议论，说什么苏南晨请来一个年轻教授，又高又帅，手术做得又快又好，说话还好听。

　　都带着口罩的，也不知道那些护士哪里看出来人帅了。

　　她们还说，叶教授的手术被陈歌弄出问题了，叶教授都进退两难，苏教授推荐他上，他两三分钟就解决了。

　　正好苏太太又碰到出来打电话的邵伟，苏太太逮住邵伟问了一通，邵伟一五一十交代，这杨平是苏南晨的兄弟，水平老高了，千年难遇的人才，上次请来会诊，这次请来做手术，同样的四联重建，叶教授那边开台不久，杨平这边做完了。

　　邵伟少不了添油加醋的，主要怕苏太太责怪苏南晨任性，找苏教授麻烦，请一个不知名的外人来做手术。

　　苏太太很好奇，于是进来看看，这两父子请的什么厉害人物。

　　一进来，看到那小伙子正在做手术，叶教授坐一旁，陈歌扶腿，众人围观。

　　小伙子眼神专注，动作利索，站在手术台上，那姿势，那气场，真是没得说。

　　当年苏太太就是这么一眼，凭女人敏锐的第六感，从眼神和气场相中苏教授的，那时苏教授茅庐都没出，她就认定苏教授日后必是非凡之人。

　　这小伙子，这自信，这气场，苏南晨都要差几分，难怪父子俩请到附一来手术，我说什么人物呢，果然不凡。

　　老苏跟叶教授两人你来我往，不断地夸杨平，老苏很少这样夸人的。

　　苏太太把苏南晨叫出来问个究竟。

　　“哪个医院的?”

　　“三博的。”

　　“三博?”

　　苏妈妈思考一会。

　　“南晨，你考察一下他！”苏妈妈说。

　　“考察什么?”苏南晨不解。

　　“考察什么还用我说?”苏妈妈看周围没人。

　　又低声说：“你妹妹呀，你们真不担心?别让她自己瞎找，你的这些朋友，都不错，有合适的，你帮牵线搭桥呀，这个小伙子，我看就不错。”

　　苏妈妈说完走了。

　　什么意思?苏南晨立在那里，整理一下思路，才回到手术室。

　　很快，手术做完了。

　　叶教授亲自检查稳定性，几个稳定测试下来，叶教授眉毛上扬，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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