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几乎以为是自己在幻听。

  为什么他从耳麦里面听到了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虫母？它竟然还会说人类的语言？

  “陆烬，你杀……一次，我一定也……痛不欲生的滋味。”

  “还记得……眠吗？”

  或许是虫母激烈的情绪，影响到了周围的波磁，声音时断时续。

  只能听到零星之语。

  夏眠却产生了强烈的预感。

  他猝然抬头，看向几乎快要将陆烬淹没的虫潮。

  不妙的预感在下一秒陆烬的对讲机被关掉时变得更加强烈。

  夏眠心脏闷闷失序般跳了两下，连带着整个人都浑身发痛。

  “陆烬那边发生了什么？”

  “断联了？”潮汐和莫寒蹙着眉。

  夏眠一言不发，只是闷着头，继续抽调精神力，狂乱的朝着周围虫子而去，虫子们被吸收一空，干瘪着衰落下去。

  夏眠展开翅膀，神情极度冷静克制。

  翅膀被一只手按住。

  潮汐神色严肃，“眠眠，你去哪。”

  夏眠缓缓将潮汐的手抖落下去，很认真，“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去。”

  否则。

  否则……

  他会后悔。

  他一定会后悔。

  夏眠觉得全身发冷，全身的血液都快要被冻僵了一般，某种魅魔的敏锐直觉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全身只想发抖。

  不行……等等他。

  夏眠抖落了潮汐的手臂，展开翅膀，朝着陆烬所在的地方飞去。

  潮汐和莫寒目露复杂，但是并没有再劝说他留下，而是一路尽力将夏眠掠过地方的虫子清除。

  精神海即将干涸的闷痛席卷了夏眠，夏眠极度不适，他想把翅膀、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他终于到了能够清晰看到陆烬的近处。

  看起来陆烬安然无恙，夏眠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虫母’的话贯入夏眠的耳朵，让他整个人浑身僵硬，目露惊恐。

  “我的记忆混乱，忘记了到底是装在了谁的心脏里了，怎么办？”

  “不管装到谁的心脏里面你都会让我看到满意的画面的对吧。”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夏眠感觉全身迅速浮现一层湿滑的热汗，头脑，胸腹，整个人都快要烧掉了。

  心脏砰砰砰！几乎是震耳欲聋，夏眠在狂跳的心脏中张张干涩的唇，眼睛睁的很大看着‘虫母’手里那个看起来很小的圆形按钮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这场实验的囚禁横跨了十年之久，为什么还是阴魂不散，为什么还是要伤害陆烬。

  他不顾一切的朝着虫母的身影飞去，不，不行，不要把陆烬夺走。

  甚至一个念头瞬间浮现——爆炸装置在我的心脏里就好了。

  陆烬他……已经够辛苦了。

  但是还有人比他更快，几乎是在虫母接触到按钮的下一秒，陆烬就已经到了虫母的身前。

  他的双手朝着按钮劫掠而去。

  甚至发动了伊甸园，想让虫母在瞬间爆开。

  ‘虫母’闷哼一声，能看出全身被挤压流淌出了一些血液，但陆烬到了跟前的同时，它也已经按下了按钮。

  一阵不算剧烈的响声。

  如果不是夏眠看到陆烬骤然苍白下来的脸色和身上像是河流一般流淌的大片血迹，夏眠还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只是他的一场恐怖梦魇。

  “啊啊啊啊啊——————”

  虫母发出剧烈的惨叫，因为陆烬爆炸开的机械心脏也击中了距离很近的它的内脏。

  “不，我不要死，要死我也拉着你们所有人一起死。”

  “我要你们陪葬！！”

  说完它的虫身开始全部变红，看起来是要自爆。

  它的自爆可能将这附近的人类和虫子全部炸死。

  夏眠瞳孔剧烈颤动，他嘶哑着声音，嘴唇都因为紧张咬出鲜血，“陆烬——”

  身边的虫子趁机袭来，夏眠肩膀和腹部多了孔洞，瞬间就浸湿了衣裳。

  陆烬单膝跪在原地，低垂着头，身前大片血迹。夏眠甚至看见他显得空荡荡的胸腔处。

  不要，不要……

  似乎是听见声音，陆烬抬起了头。

  在看见陆烬面容的一瞬间夏眠胀痛的眼睛就落下了泪水。

  陆烬神情还是冷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似乎看见夏眠身上的血痕，瞳孔滑过一丝什么。

  紧接着，在夏眠急速逼近的同时，他将苍白的指尖探入了自己看起来空荡荡生命不断流失的身体。

  爆炸让他的机械心脏碎裂开，有些血管已经断裂，某些费尽心思，清洗了自己的记忆也要保存储放在心脏里的东西被炸了出来。

  还好，还是完好无损的。

  带着血迹的手指轻轻拭去芯片上面的灰尘和血迹。

  只是这血迹越来越多，擦不完。

  陆烬低头，原来是他口中不断流出鲜血，还有碎肉，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器官。

  他将手中的东西递送过去，想了想，又收回。

  紧紧握在了掌心。

  在夏眠过来的最后几步里，陆烬神情冷静，用尽最后的力气让身后的翅膀将身体调动起来，转移到了浑身发红已经膨胀起来的虫母身边。

  夏眠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陆烬的意图。

  “不，陆烬。”

  “不要，别这样。”

  夏眠从不愿哀求，得不到的亲情和爱，他转身就会离开，虽然看起来平日里有些懵懂，但实际骨子里很执拗，很骄傲。

  他不愿意向任何人哀求。

  但是今天。

  夏眠的眼泪溢了满脸，他哀求，“陆烬，不要这样。”

  陆烬偏了偏头，冷淡的瞳孔有些潮湿。

  他拖着已经快要到极限的虫母，下坠。

  凌乱的发丝被涌动的气流吹拂，两人的指尖无限相接。

  夏眠只来得及接住从陆烬指尖掉落的东西，看到他蠕动的口型。

  那是陆烬的从未开口直言。

  紧接着距离就越来越远，陆烬拖着虫母朝着不远处的一个虫洞急速的下坠，冲去。

  一滴凉透的眼泪随着他急速下坠的动作上升，和夏眠俯身坠落的眼泪碰撞在一起。

  碎裂四溅。

  陆烬拖着虫母，极速坠入虚空。

  如果不能永久陪伴，是不是不该继续留下痛苦的记忆，陆烬不知道。

  但他自私的想夏眠……永远记得他。

  在一声巨响和剧痛之后，陆烬坠入长长的黑暗。

  夏眠掌心被尖锐的芯片几乎快要戳穿。

  他全身都在抖，脸上已经没办法做出任何表情。

  他没有停，直直朝着陆烬坠入之地的虫洞坠落下去。

  夏眠闭上眼。

  别想……抛开我。

  “眠眠！”后脖颈传来一阵剧痛，夏眠眼前一黑。

  晕过去的意识深处，是一场世界落幕般的爆炸声。

  夏眠意识陷入黑暗，眼角泪坠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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