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花开一念果，半生怨怼半生苦。

太湖，湖心岛，清心庵。

清晨，赫连飘照例敲着木鱼，作着早课。可是刚盘坐下来，点好一炉香，还没敲几下，手中木鱼柄便“啪”的一下折断了。她手抖了一下，而后淡然的换上了第二根木鱼柄。她一手捻着念珠，一手敲着木鱼，嘴里喃喃念着不知名的经文。可是这次没念几下，手中念珠也“呲拉”一声断掉，珠子噼里啪啦洒落一地……

赫连飘睁开了眼睛，抬头望着那俯视她的佛像，开口道：“你也嫌我啰嗦是不是？我好端端给你念经，你却这般看着我？你这泥雕木塑的土疙瘩看什么看？”

泥雕木塑的佛像不会说话，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赫连飘，赫连飘大怒，猛然一掌震出！

“啪！”

那木雕的佛头瞬间被她一掌打了个稀烂，佛像那两只刷过漆的眼珠子滚落下来，与地上的念珠混在了一起……

赫连飘此举吓得门外的两个小尼姑噤若寒蝉，声都不敢出，眼睛也只是稍微瞟了一眼就转了过来，当做若无其事一般，守在门口。

“给我准备热水，为师要沐浴！”赫连飘朝门外两个小尼姑喊道。

“是，师傅。”

两个小尼姑慌忙去烧热水了，根本就不敢说出半点好坏。

而湖的对岸，两匹骏马在江家庄门口停了下来。

“吁！”

董昭邵春一提缰绳，稳住马，而后翻身跃下。董昭抬头，望着这座熟悉的宅子，嘴角一咧，月溪啊月溪，我来了！

董昭大方上前，“笃笃笃”的就开始敲门。

随着门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董昭大喊道：“月溪，是我，董昭！”

里头那脚步声明显顿了一下，而后奔踏声响起，很快，朱红大门被打开，露出了小莲的那张青涩面孔。

“董公子！”小莲笑意浓浓，如开苞的月季一般。

“小莲姑娘！月溪在吗？”董昭问道。

“在的，在的，快进来！”小莲甚至热情的伸手去拉董昭的袖子，可手伸到一半，看见了董昭身后的邵春，顿时笑容一收：“这是谁啊？”

“小莲姑娘，我是邵春，是伊女侠的弟子。”

“哦……进来吧。”

小莲拉着董昭袖子，也不管邵春，带着董昭一路走，一路喊：“小姐，小姐，董公子来了！你快出来啊！”

后院的江月溪听得这声音，连忙停下了练功的动作，抹了一把汗后，转身就跑，当她穿廊过槛，在中庭见到董昭时，那柔美的脸上洋溢起笑容，然后大步跑来，直接就扑进了董昭怀里！

“啊？”邵春这个未经世事的处男可见不得这些，连忙转头捂住了眼。

“呃……”小莲也呆住了。

可是这两个人却不管他们，董昭大方抱住江月溪，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最近好不好？”

“不好……”

“我给你带了礼物。”

“嗯？礼物？”江月溪抬起了头，脸上带着疑惑。

“咳咳……小姐，你还没换衣服呢……要不先请董公子去厅里坐？”小莲弱弱道。

江月溪笑了笑：“无妨，昭哥不是外人。”

“对，月溪穿什么见我都可以的。”董昭回头朝小莲道。

“啊……你们真是……哎呀，羞死我了……”小莲脸一红，低头踩着小碎步跑了。

“那个……我去外边转转，师叔……”邵春说着也跑了。

两个人一跑，这两人可就大大方方的抱在了一起，董昭心安的很，毕竟江月溪可是白梨点过头的人。

“昭哥，你是来娶我的吗？”江月溪问道。

“嗯，但是现在可没有八抬大轿抬你回南岩呢……”董昭说起这个，有些黯然。

“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江月溪再次抬头，凝望着董昭。

董昭点头，从背后包袱里取出了那圣旨，递给了江月溪。江月溪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紧，眼中尽是迷茫：“皇帝给你下圣旨，让你去京城？当带刀侍卫？”

董昭点头：“是，我不得不去。”

“那……”

董昭摁住她肩膀，郑重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更让我震惊的是，幽兰跟青芷的家，被朝廷给灭了！”

“什么？二姐的清源教被灭了？”

“是的，所以，现在还不是娶你的时候，我必须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好好的活着！”董昭道。

“那二姐她人呢？还好吗？”

“她活下来了，目前在百花谷，人很好！”

“那就好……”江月溪舒了口气。

董昭忽然低头，沉默了，眼珠子不停打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一样。

“你是特意过来跟我说这些的吗？”江月溪问道。

董昭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来此，一是想你，想见你，其二便是，有件事情，需要跟你师傅了结！”

“了结？跟我师傅？难道说，你们找到了郭大侠？”江月溪反应过来了。

董昭点点头，江月溪连忙拉起他的手：“我们进屋去细说。”

“好。”

两人手牵手，入了厅中，并排坐在太师椅上，董昭将出海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江月溪听的极其认真。董昭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喝掉了两杯茶才说完。

江月溪听完脸上带着震惊之色，果然，郭长峰已经死了，那么赫连飘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呢？

现在的赫连飘，脾气暴躁易怒，如同一块滚烫的顽石，谁挨谁倒霉！

正当江月溪蹙眉思索的时候，董昭从怀里掏出一颗比大拇指还大的南珠出来，放在了江月溪面前，成功的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你看，这是给你的！”董昭笑道。

江月溪看着那颗浑圆透亮的大珍珠，好奇的伸手摸了摸，那大南珠被她拨动，对着光线，居然泛着海洋一般蓝色的光晕，美不胜收。

江月溪笑了笑：“好漂亮啊。”

“是漂亮，可它只是一颗珠子，不及你之万一。”董昭油嘴滑舌道。

“哼，你也学会讨好姑娘家了？”江月溪瞟了他一眼，手却仍然拨弄着那南珠，舍不得放开。

“不讨好你，那我去讨好谁啊？”

“好，这礼物我很喜欢，我收下了。”

“嗯，这就是你的。”董昭点头赞同道。

“等等！那你送给她们什么了？”

董昭闻言一滞，老老实实开口：“六颗珠子，一人一颗啊……”

“什么？六颗，一人一颗？”

“对啊！”

江月溪掰着手指数着，忽然眉毛一挑：“还有一颗谁的？我们只有五姐妹啊！”

“呃，给青芷的……”董昭答道。

“你怎么跟她也好上了？”江月溪似乎有些不满。

“这个……这个……”董昭满头冒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像就是稀里糊涂，那姑娘就跟过来了的……

“给我看看你给她们的珠子，我猜，你都带在身上，还没送出去吧？”江月溪挑眉道。

“呃，对。”董昭无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将布包放在了江月溪面前，包里包着四颗差不多大的珠子。

江月溪看着那些珠子，登时喊道：“不是六颗吗？还有一颗呢？”

董昭无奈道：“白梨拿了啊……”

“哦……”江月溪闹了个脸红，白梨肯定会拿走第一颗啊，她居然没想到。

董昭看着江月溪那认真看珠子的小脸，笑了笑，这丫头，是所有姑娘里边性格最特别的……

遇到这种事，白梨会大大方方表示不满，而后撒娇吃醋，流泪开闹；慕容幽兰也会大大方方说出来，但是不会生气，但千万别惹她生气；叶眠棉则是当面大大咧咧满口不在乎，背后默默承受委屈；而林萍，则是平淡如水，逆来顺受，波澜不惊；而江月溪跟她们不一样，她会耍小性子，又像是吃醋又像是撒娇一般，有些扭捏，又有些可爱……

“全给我行不行？”江月溪忽然道。

董昭被问住了，眼看江月溪眼中透露出一丝期盼，董昭点头：“好。”

可江月溪挑来挑去，反复拣捻之后，却只是拿了那颗蓝珍珠，将那个小布包推过来给董昭，满意道：“我逗你的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董昭暗自抹了一把汗，心道，我若是说不行，你怕不是会当场给我掀桌子……

董昭缓缓收回小布包，塞进了怀里，想起郭长峰与赫连飘之事，他脸色沉了下来。

“昭哥，怎么了？”江月溪问道。

董昭道：“月溪，是时候，我该上湖心岛了！”

江月溪闻言立马起身：“我也去！”

董昭看着江月溪那坚决的脸色，点头：“好。”

董昭整肃了一番，背起了长英剑，带上了那块玉佩，然后牵着江月溪的手，走出了江家庄的大门，朝湖边而去！

江月溪则让小莲好生招待邵春，说他俩去去就来，小莲答应了下来。

两人到了湖边，寒风吹来，江月溪那白皙的脸颊上青丝飞舞，董昭伸手拨了拨，问道：“冷不冷？”

“我都化境的人了，不怕冷！”江月溪柔声道。

“化境了，不错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董昭笑了起来。

“当然了，我可是一直在修炼的，走，我们去那边划船！”

江月溪转身要走，董昭却猛地将她拉回了怀里，一下抱住了。

“嗯？你干嘛？”江月溪不满意的推了他两下。

董昭低头，在她耳畔道：“月溪，不用划船，我直接带你过去就好了。”

“你带我过去？”

“对！抱紧我！”

董昭说完，直接将江月溪打横抱起，而后猛地一提气，霎时间便如一道离弦之箭般，从湖边冲向了湖里，而后踏水而行，直奔湖心岛而去！

“啊？你怎么会这个？”江月溪抱着董昭的脖子，望着身下的水花，惊讶不已。

“当然了，你昭哥我，如今可是虚境高手！”董昭大声道。

“虚境了吗？”江月溪轻声道，她心中大定，她的男人果然是盖世英雄，如此年纪便能有虚境的实力，江湖上敢问有几人？

董昭的脚尖踏起水花，踏水声不断在江月溪耳边响起，哪消一盏茶的功夫，董昭便抱着她稳稳落在了湖心岛的岸边。而后将她轻轻放了下来。

“月溪，现在的我，可以大声的告诉你师傅，我足以保护你了！”

“嗯。”江月溪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向了湖心岛那清心庵。

及至那庵门，董昭立定，大声道：“师太，董昭来了，请出来一见！”

里头刚沐浴完不久的赫连飘听得这声音，猛然一惊，如此有力的声音，说话者定然功力不俗，董昭这小子居然成长到了这等地步吗？

很快，赫连飘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庵门口，出现在了董昭与江月溪视线之中。光溜溜的头，一身整齐的白色尼姑服，脚下是崭新的僧鞋，干净而利落。

她的身后，跟着那两个小尼姑，两个小尼姑正好奇的看着董昭这个熟人。

“师太，别来无恙？”董昭淡淡说道，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董昭，你来了？你从海外归来了？”赫连飘轻声问道。

“不错，我带来了你想要的消息！”董昭很直白。

“什么消息？”赫连飘尖细的眉毛一挑，想起早上那木鱼柄折断，念珠洒落一地的兆头，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董昭自怀里掏出一块淡绿色的玉佩，直接就朝赫连飘扔了过去！

赫连飘连忙一抬手，接过这玉佩，双眼一看，瞳孔猛地一睁大，而后嘴唇开始哆嗦，双手颤抖不止。

“这是……峰哥的……峰哥的贴身玉佩！”赫连飘神色惊惶，颤声说道。

“不错，看来师太是认得的。”董昭平静道。

“你从哪找到的？峰哥人呢？”赫连飘脸色涨红了起来，朝董昭吼道。

“郭大侠已死，我在天尽岛南边的一个荒岛上找到了他的遗骸，而后烧成了灰！师姐她带着郭大侠的骨灰归乡了！”董昭大声道。

“什么？”赫连飘双眼通红，手中玉佩一下没抓稳，“啪”的掉在了地上，砸成了好几瓣，那个玉佩上的“郭”字更是四分五裂……

赫连飘慌忙蹲下来去抓那碎裂的玉佩，一边抓一边念：“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董昭厉声道：“师太若是不信，郭大侠的佩剑在此，你不妨过目！”

董昭说完，直接解下背上的长英剑，朝赫连飘掷了过去！

赫连飘一抬头，一伸手，接住了长英剑，她看着那古朴的剑鞘，那云纹莲华剑柄，顿时浑身颤抖起来：“这是……这是峰哥的佩剑……怎么会？怎么会？”

“师太现在相信了吗？”董昭直白问道。

“不可能！不可能！董昭你这毛头小子，拿假东西骗我！”赫连飘双目通红，面目狰狞起来。

“信不信由你了！赫连飘！”

“你……你……我要杀了你！”赫连飘厉声大吼。

江月溪闻言脸色一变：“昭哥快走！”

“无需走！让她来！”

董昭神色坚定无比，这个赫连飘，多次用下作手段来害他，甚至一度让白梨怀不了孕！董昭早就憋了一股气，这笔账是一定要算的！

“呀啊！”

赫连飘那白色的身影一飘而至，浑身真元溢出，带着滚滚热浪，就朝董昭打来！

董昭慌忙将江月溪拦在身后，挺身上前，冲向了赫连飘！

“啪！”

两人对接一掌，震的泥土纷飞！

赫连飘略微后退一步，脸上狰狞之色不减，董昭直接欺身而上，双手舞动如云，拨云手猛地攻向了赫连飘！

“笃！”

两人的手再度撞上，气浪荡开，掀起了江月溪鬓边的青丝，江月溪不由后退一步，抬头遮住额头，双眼紧紧盯着两人的对打，不敢放过一丝一毫！

董昭手影翻飞，与赫连飘连续对攻五十多招，用硬碰硬的打法，居然打的赫连飘不断后退！

不甘心的赫连飘猛地运气一荡，抬手一记烈火纯阳掌朝董昭面门打来！董昭丝毫不惧，掌中聚元，挥手就是一拨，直接就将赫连飘的掌打偏，赫连飘那一掌轰向了远处的顽石，居然一掌将那顽石打的粉碎……

赫连飘一掌不中，董昭趁势压来！赫连飘再度反击，两人又打了十几招后，江月溪眼看赫连飘要败，连忙喊道：“昭哥，手下留情啊！”

“死妮子，你向着谁呢？”

赫连飘不甘心，再度找准机会，一掌轰出！

“砰！”

这一掌猛地打在了董昭左肩！

“昭哥！”江月溪大惊。

但是，印象中吐血倒飞的场景并未出现，董昭左肩猛地一顶，反而震的赫连飘手臂发痛，赫连飘一吃惊！

“大罗仙体！”

赫连飘赶紧撤手，可是来不及了，她那纤瘦的右手被董昭自侧面伸来的左手猛地扼住了手腕，而后狠狠一拧！

“呃……”

赫连飘一吃痛，一皱眉，左掌朝着董昭不要命的打来，董昭伸出右手，做了个顶拐式，一肘顶在了赫连飘的左掌之上！

“咚！”

一声闷响，赫连飘左手如撞铁壁一般，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董昭那只右手猛地反手一抓，一下就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然后再迅速一拧！

“啊……”

赫连飘痛的大喊起来，正欲蹬腿时，却被董昭抢了先，董昭猛地一记重腿，狠狠的踢在了赫连飘的小腹之上！

“嘭！”

“呃啊啊啊！”

赫连飘的身影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庵门的门槛上，摔了个四仰八叉，而后捂着肚子，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师傅！”

江月溪想要跑过去看赫连飘的伤势，却被董昭一把拉住：“没事，我没想要她的命！”

“可是……”

“她当初给你下药，将你放在我床上的事你忘了吗？”董昭问道。

“我……”江月溪无法反驳。

“不仅如此，这个女人还给白梨体内暗中注入真元，害的白梨怀不了孕，若不是我师姐出手，白梨恐怕这辈子就被她给害了！”董昭大声道。

“可是，可是……可是我师傅也救过我大姐的命啊……”江月溪流泪道。

“正因如此，我才没要她的命，不然的话……”董昭说起这些，心中火气上涌。

当初自己带着一身的伤病来求赫连飘为白梨治毒伤，赫连飘让他跪在这庵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的事，他可没忘！

更重要的是，他的师傅，沈落英的那口气，他这个做徒弟的岂能不替师傅出？

早就想痛扁这臭尼姑一顿了！

“咳咳……”

赫连飘咳着血，在两个小尼姑的搀扶下，勉强站起，原本那狰狞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看着董昭，忽然一笑：“好，好，好！不愧是落英的弟子……”

“你也配直呼我师傅的名讳吗？赫连飘！”董昭怒道。

“哈哈哈哈……”赫连飘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着嘴角的血，而后那带血的指尖指向了江月溪：“月溪，你看，师傅给你挑的夫婿，如何？”

江月溪沉着脸，没有说话。

“你们到底还是走到了一起，哈哈哈哈……师傅很开心，很开心……”赫连飘自说自话起来。

董昭冷着脸看着她，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发什么疯。

“峰哥……死了……落英……也失踪了……我的徒儿，也变成了别人的徒儿……哈哈哈哈……”赫连飘说着说着又大笑了起来。

她慢慢的蹲下去，捡起丢在庵门口的玉佩碎片，将那碎片拼齐，直到看见那个“郭”字的轮廓，她又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忽然一口血猛地喷出，直接喷在了那玉佩之上！

董昭脸色变了，这与当日伊宁喷血喷在郭长峰的尸骨上的样子何其相似……

两个可怜的女人……

赫连飘身后的两个小尼姑慌忙去扶她，却被她狠狠甩开，小尼姑们一左一右撞在了庵门上，顿时就撞晕了过去。

可是赫连飘却不管这些，她的悲痛盖过了一切……

“峰哥，我对不起你！”赫连飘捧着那血玉，放声大哭了起来，眼泪如水花一般不要命的流。

“啊……峰哥啊……峰哥！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十几年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想找你，可我又怕你讨厌我啊……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闭上眼，都会梦到你的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赫连飘大声痛嚎起来，眼泪鼻涕，口水，血，一齐落下，看的董昭发毛，江月溪揪心……

也不知赫连飘哭了多久，直到哭的流干了眼泪，直到哭到没了声音，董昭才缓缓开口：“赫连飘，你保重吧，告辞了！”

董昭说完，拉着江月溪就准备走，可忽然背后传来赫连飘沙哑的声音：“等等！”

董昭回头，只见已经悲痛到没了人样的赫连飘，忽然就朝他跪了下来！这让董昭脸色大变，这老尼姑还想干嘛？

“求……求你一件事……你答应我好不好？”赫连飘抬头望着董昭，瞳孔里尽是可怜兮兮的期盼之色。

“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纠葛，你找别人吧！”董昭根本就不想理她。

“不，你答应我好不好，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求你了……”

“赫连飘，别再纠缠别人了行不行！”董昭大声骂了出来，这个尼姑，手段极多，防不胜防，他可不想再一次被她所害了！

董昭转身就走，可江月溪却用力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先听听她说什么吧……好吗？昭哥？”江月溪双目噙泪，也一脸期盼的看着董昭。

董昭心一软，深吸一口气：“好。”

赫连飘见董昭回头，似乎是解脱了一般，露出了释然的笑，沙哑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落英的弟子，心地跟落英一样善良……”

“你说吧！”

赫连飘缓缓将拼好的玉佩放在一旁，而后抓起了那把长英剑，只听她说道：“董昭，我死之后，请将我的遗体烧成灰，埋葬在峰哥边上，好吗？”

董昭江月溪听得此话脸色猛然一变，可是赫连飘速度极快，猛然拔剑就朝自己腹部一刺！

“噗！”

锋利的长英剑直接将她刺了个对穿，鲜血自她前身后背飞溅而出……

“不！师傅！”江月溪立马就扑了过去！

董昭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赫连飘居然选择了自尽……

可赫连飘一低头，却正好看见了剑身上的“长英”二字，她眼珠动了动，再次露出了释怀的笑：“原来，峰哥，你一直都不属于我……呵呵呵呵……”

董昭连忙走到近前，赫连飘看到董昭靠近，再次露出笑容，这笑容与以往的不一样，这一次，无比的真挚……

“董昭，我跟峰哥的家在熊耳山，伊宁肯定会把峰哥的骨灰葬在熊耳山上，到时候……到时候……记得把我埋在峰哥边上……求你了……”赫连飘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董昭看着这心死之人，不由动容，于是点了点头：“好。”

“多谢你……你是个好孩子……月溪……就交给你了……这剑，也给你了……”

董昭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过于此！

“噗！”

赫连飘猛地一把将剑从自己躯体中拔出来，而后大口大口呼着气，江月溪连忙捂住她伤口，泪水不断地流……

“师傅，我这就给您包扎，我去拿金疮药……”江月溪手足无措，手摸过去，全是血……

“不，月溪……师傅不是个好师傅……师傅不值得你这么做……”赫连飘拉住了江月溪的手。

“师傅……你不要死……”

赫连飘惨白的笑了笑，将江月溪的手拉着，伸向了董昭，而后对董昭温柔一笑：“拜托了……”

董昭神色复杂的接过江月溪那带血的手，点了点头。

赫连飘再度一笑，而后双眼一闭，往后一倒，就此断了气……

“师傅……师傅……”

江月溪痛哭起来，她拼命的呼唤着赫连飘的名字，可赫连飘却带着笑意，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再也听不见她的叫唤了。

董昭心中难受不已，没想到，赫连飘居然选择了自绝……又一个他所熟悉的人离开了这人世……

他长叹一口气，难道这就是情？这就是命吗？

夕阳西下，清心庵前烈火熊熊，一个人的一生，终究在这灿烂的火光中化为了尘埃……

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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