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妇人几乎不敢置信，五文钱一副药，这也太便宜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不过眼前这个少年打扮的姑娘却不像说谎，口吻虽然平静却也很认真。

  妇人心情激荡，一边希冀一边担忧，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但她手上这三十多文只勉强够抓一副药，买了药之后，连买盐买米的钱都不够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如果买了药还能有点钱剩，好歹还能买点米和盐，今年的米那么贵，她也不知道这个冬该怎么过。

  “那我先买一副，可以吗？”妇人小心翼翼问道。

  虞婉本是想着一副药可能效果没那么好，不过她也不是专业的大夫，这妇人估计不怎么信任她，这也实属正常。

  “可以，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帮你拿。”

  虞婉转身走进马车，打开空间，拿出一副感冒药，出来递给妇人。

  妇人拿到药之后，对虞婉谢了又谢，“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

  同是女子，妇人不难看出眼前这位小公子是个姑娘，不过对方不愿意以女装示人，想来也是顾虑到女子身份不方便行走，妇人并没揭穿她。

  “我姓虞，虞美人的虞。”虞婉道。

  “我夫家姓兰，旁人叫我兰大婶。”

  两人互通了称呼，便各自离开了，兰大婶要去买盐和米，虞婉则沿着街道一路朝西原路折回，顺道买了一只大缸子。

  *

  快到西山沟，虞婉将马车停在路上，四周张望了一圈，见周围没人，这才回到马车里，打开空间，将存储在空间里的粮食搬出来。

  直到将车厢里的大缸装满，她才满意地收了手，这些粮食应该够他们吃上一个月了。

  当然，这是在省着点吃的情况下，如果敞开吃，那肯定是不够的。

  小婵和刘家村的人都过惯了苦日子，在粮食一事上，他们都是出奇统一的节俭，每顿饭都是汤多米少。不过这些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日子了，毕竟之前他们连吃的都没有，只有吃野草啃树皮。

  少了两三百斤粮，空间又空了些，虞婉将空间里的东西理了理，最后还找到了一块没动过的梅花糕。

  她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她才穿越过来没多久，得知自己的处境之后，她便折腾着说庄子里的东西不好吃想吃城里的糕点，要是他们不顺着她的意，她就不想活了。

  原主才因为想不开跳过湖，庄子上的下人拿她也没办法，怕她真的又寻死觅活，不得不去城中给她买糕点。

  她只挑好吃的，让他们反复去买，也趁机囤了不少。不过大部分都被她偷偷吃掉了，毕竟自从和刘家村合流后，她也每天跟着一起喝粥，这种只喝粥的日子她真承受不住啊。

  没想到这角落还落下了一块包得规规整整的梅花糕，她顺手将梅花糕带走。

  从空间里出来，虞婉莫名感觉马车后面跟着人，这种直觉很强烈，她甚至听到了脚步声。

  虞婉顿时戒备起来。

  现在最棘手的是，她已经把粮食放到马车里了，就算躲进空间里去，这些粮食可能会被对方顺走。

  这些粮食可都是她想尽办法从侯府庄子里带出来的，没有这样便宜别人的道理，她也不知道跟随她的是什么人。不过今天出来一趟，让她切实体会到这个世道确实不太平。

  之前他们走那么长的路没有遇上歹人，可能一半是因为他们走过的多是人烟稀少之地，而另一半则是因为他们人多，就算有人想生歹心，看到他们那么长的队伍，只怕都得掂量一下。

  看来以后出门还是得把云轻叫上。

  虞婉走到车门处，没有回头，拉起缰绳便赶着追风往前跑。

  只要爬过前面那个山坳，就可以看见西山沟。

  不过走到山坳处，追风似乎有些跑不动了，毕竟马车里还装着一大缸粮食，那可是好几百斤重。

  就在追风越走越慢时，一道熟悉的人影忽然出现在前方。

  虞婉喜从中来，开口叫道：“云轻！”

  她拉住缰绳，停在了云轻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云轻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道：“别跑这么快，小心侧翻。”

  虞婉跳下车，往后看了一眼，后面却是一人都没有，莫非刚才是她的错觉？她明明已经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她的马车后面。

  难不成是她看花了眼？

  不过总算有惊无险，虞婉也松了一口气，高兴道：“云轻，我去城里买了粮食，还有一只鸡，回去可以炖鸡汤了。”

  “嗯。”云轻淡淡地应了声。

  “那我们往回走吧，回去说不定还能吃到午餐。”虞婉道，没提城中的事，也没把刚才的怀疑说出来。

  两人上了马车，不过都没进车厢里去，只在车门处坐着。

  虞婉从马车里取出一物，递给云轻，“对了，这个给你，不过你要给我保守秘密，可不能让小婵他们知道我一个人去了城里。”

  云轻拆开手上的素纸，里面是一块精致的糕点。

  云轻问道：“这是你进城买的？”

  “是呀！只有这么一块了，你赶紧吃吧，一会儿让他们看到了可不好，我没那么多东西分给他们了。”虞婉说。

  云轻看着手上的梅花糕，不知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糕点甜而不腻，是这个世界难得少见的美味糕点。

  虞婉笑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很好吃。”

  京城桂香楼的梅花糕怎么可能不好吃？

  云轻心道。

  虞婉看着他敛眸慢慢品尝的模样，不由得生出一种感慨——她捡来的这只“花瓶”真是越看越好看，也不枉她给他灌了那么多补药。

  云轻任由她打量着，斯文从容地吃完梅花糕，最后道：“以后不要一个人走远了，你要去哪里，可以给我说，我陪你。”

  他说得认真，虞婉也感受到了他的诚挚，便爽快答应：“好，那三天后你和我一起进城吧。”

  “好。”

  *

  云川城南。

  一处低矮的院落里，瘦弱的小女孩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烧得通红。

  “阿爹，阿娘~”小女孩闭着眼，时不时梦呓着。

  守在床边的年轻女子止不住泪流，另一瘦高的女子端着半盆温水进来，“安安好些没有？”

  床边的女子擦了擦泪，“还是那样，梦里一直叫着她阿爹阿娘，可怜的娃，这样病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娘今天卖鸡卖得怎样了。”

  说起这些，兰家两个儿媳妇脸上都暗淡下来，其实她们也都清楚，鸡鸭这些卖得再好，也不过八九文钱一斤，和昂贵的药材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就算她们的婆母卖得顺利，转了几十文，也未必抓得了一副药。

  但即使如此，她们还是不能不救安安，安安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爹去服苦役，娘又走了，她们作为婶婶，也不能不管。

  只是眼下，她们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兰家三嫂季氏拧了巾帕，给床上的小女孩擦拭着小脸，摸着那滚烫的温度，季氏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若是她们婆母抓不到药，安安只怕凶多吉少了。

  正这么担忧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阿娘，三婶，奶奶回来了！还有给妹妹抓的药！”

  高兴冲进来的小男孩手上拿着一副包好的药，季氏赶紧接过手，打开检查，一脸惊讶。

  跟着进来的兰大婶也颇有些紧张，赶紧问道：“思彤，怎么样？是不是风寒药？”

  季氏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是可以治安安的药。大嫂，你帮我把药罐拿来，我把这些药分拣出来。”

  兰家大儿媳杨氏起身，去拿药罐。

  兰大婶不明所以，“这药怎么了？”

  “这是给大人用的药，安安用不了这样的剂量，我们可以分成三次熬，有一种药性太强的，我先捡出来。”季思彤道。

  兰大婶终于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这就好，这就好，我们安安终于有救了。”

  一旁的小男孩也高兴起来，“妹妹吃了药就会好，对不对？”

  季思彤并不是太有把握，安安现在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不过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像在安慰大家，更像在安慰自己，“嗯，安安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药材的品种、成色都极好，开这药方的大夫也不差，不过……

  “阿娘，这药你是怎么得来的？”季思彤问。

  季氏出身杏林世家，她自小耳濡目染，也曾跟着父兄行过医，会看病懂药理，今天她让婆母去抓的药方便是她亲自开的。不过不知是何原因，婆母带回来的药跟她开的药方不一样。

  她开的药方虽然也是退热治伤寒的，但因为知晓家中情况，她开的药材都是比较廉价的药材，而婆母带回来的这副药，显然要贵不少。

  “是一名心善的姑娘给我的，她见我没钱抓药，只收了我五文钱。”兰大婶道。

  “五文钱？”季思彤愣了下，“原来阿娘遇上了贵人，这药的成本都不止五文。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安安的，希望安安能挺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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