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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误入宫廷 上


  这回子夫可是当真意外了,原本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平阳侯竟然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照理来说,他不过是平阳公主的夫婿啊,怎么就如此轻易的答应让她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进宫去见皇帝呢?敢情这未央宫倒成他们家后院了?

                  不过一想到当真能见到汉武帝一面,还真是让人激动呢。回到这2000年前的世界,虽然之前受了小小的皮肉之苦,不过要是真能上未央宫逛一圈,可绝对是赚回本来了。到时候,在同事面前好好吹一吹这一番汉代历险,可真是面子里子要什么有什么!

                  哦,还有阿智,回去了可一定要告诉他,2000年前的大汉朝有个出色的侯爷,竟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呢……看看他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总不至于还是波澜不惊的看着自己玩深沉吧!

                  憧憬着能走进巍峨、庞大的未央宫,能见到英姿勃勃的汉武帝刘彻,子夫翻来覆去,兴奋得几乎一夜都睡不着。

                  但是很快子夫就为自己的天真和一厢情愿而感到郁闷了,因为盼星星盼月亮的空等了三四天,别说进宫见什么皇帝了,居然连那个平阳侯都不曾再见到面。偌大的公主府,子夫一想到上次偷偷出门去那九曲十八弯的架势,心里头未免有些底气不足,要是乱走乱闯犯了什么禁忌,当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可是,为什么那平阳侯许了承诺,却转了身就没有下文了呢?不会是一时冲动逗自己玩的吧!看他一表人材、堂堂大汉朝驸马的身份哎,该不会拿一介小女子开玩笑寻开心呀!

                  可是……回头想想,他真要是就给张空头支票,又能怎么办?一想到这份儿上,子夫忽然泄了气。她能拿他怎么办?要是阿智,非狠狠整死他不可,最起码三天——不,十天不理他!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可是……可是现在人家是平阳公主的夫君,当今皇上的姐夫,她能拿他怎么办?看看,不用不理他,他都已经不搭理人了,不但把自己一个人晾在小院子里干晒了这么多天!没准他已经把当初那承诺给彻底忘干净了,想来想去就觉得心里极度失衡和胸闷。

                  在颓废中又等待了大概两三天,这日用了晚膳,子夫坐在门槛上,手托着腮,瞅着天上的月亮发呆。都七天了,那平阳侯果真人间蒸发了么?还说带人进宫看皇帝呢,自己都不知道跑什么角落自得起乐去了……堂堂的驸马爷,也靠不住啊!

                  也罢也罢,反正侯爷见了,公主见了,这回的汉朝之旅也不算一无所获。等回去了告诉Doctor  Lee说我魏紫芾亲眼见到了汉武帝的姐姐,想来也够他目瞪口呆了吧!脑筋忽然转了一下,凡事要讲证据的,也该留些什么回去好给自己作证才是么,省得到时候他们说我是痴人说梦。

                  起了身转进屋里去翻床头的小背包,什么时候趁着公主不注意,用手机替她拍张照不就OK了?最好替那平阳侯也拍张照回去,让阿智看看,这里有他的同胞兄弟呢!免得他老扯着自己的辫子说人家诓他!

                  “子夫,子夫!你睡了么?”正埋头在床边摸着背包,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喊声,竟然是公主的,可把这做贼心虚的人给吓了一跳。连忙把背包塞进床里角,连蹦带跑的出去迎接,不过汉代的裙子实在挺长的,又裹的人粽子似的迈不开步,等到了公主面前,子夫还真是连蹦带跳好不狼狈。

                  “公主……您,怎么过来了?”她拉扯着自己的“深衣广袖”,几步路几乎都折腾出汗来了。“呀,怎么这么急吁吁的,做什么呢。”“没、没什么,”傻笑几下,“好几天没见到公主了,一听到声音,自然就激动了。”“见我有什么激动的呀,”公主掩嘴笑,“你没睡就好。快,子儿替子夫换衣裳吧……”

                  “换衣裳?”子夫不解的看着她,黑漆嘛乌的换衣裳?汉代这么新潮,还兴夜生活的么?“进宫去啊!”公主道。“什么!进宫!”公主的话令她眼睛突然瞪的老大,子儿已近过身来熟练的解着她的腰间系带剥下身上的衣裙,又换上公主带来的华服。子夫瞅着公主重复自己的疑问和不思议,“进宫去?”可没听错吧?晚上进宫?又不是参观东方明珠电视塔,还有浦江夜景看的!

                  “皇……宫里人眼多,晚上进宫方便些。”公主解释道,“侯爷都安排好了,他会在宫里接应的。”“侯爷……在宫里?”这可越听越觉得很是稀奇啊,那平阳侯怎么说都是外人吧,怎么他在宫里接应,倒让公主在宫外头?何况又是这华灯初上的时间,汉代的皇宫没有宵禁的么?

                  “好了,我们走吧。”公主见都穿戴停当了,也不管子夫那一脸迷茫的接不上茬,拉起她的手就往外头去,“再不出发啊,我看侯爷的脖子都快伸到宫门口了!”

                  晃晃悠悠坐在公主的车辇上,四周都是厚实的布帘挡着,子夫压根看不到外面是个怎生的景色。不过,外面天黑得紧,她想着即使让她看,也不见得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索性放弃了念头,乖乖坐在车厢里,让那实木轮子晃得自己动摇西歪,七晕八素的。抬眼看到对坐的公主似笑非笑的样子,令她心里忽然有些毛毛的。

                  “怎么了?紧张么?”她道。“不是……”子夫脱口道,随即又推翻,“是!”“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的!”公主嗔笑,伸手掩口,“放心吧,皇上可不是面目可憎,该吓不到你的。”“我……”她想了一下,略显尴尬,只能干笑。事实上她本来是不紧张的,可被公主这样一说,反倒心慌起来。想想看,等下看到的可是“汉武帝”——“汉武帝”刘彻哎!换谁谁都会兴奋吧,要不紧张那才不正常呢!不过,没心思跟公主解释,她低头绞着手指,满脑子尽想着,真见到了汉武帝本人,自己这个2000年后的不速之客,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打个招呼肯定是需要的,可是……是说hello还是how  are  you呢?要么伸出手去道声你好?总不至于要像电视剧里那样三跪九叩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吧?

                  正胡乱寻思着,忽听到公主说,“侯爷跟我说了,你们曾一块儿出去……”此话一出,子夫豁然抬头,掩不住的惊讶。那平阳侯不是分明要子儿姐弟不准跟公主说的么,怎么一眨眼,他自己倒坦白从宽了?

                  公主不会是找自己算帐的吧?脑袋飞快地旋转着。她可从没打算做第三者,这点必须澄清。但还来不及开口,公主已然拉住了她的手,“他呀,就是贪玩,也不知我说过多少次了。算了,以前不是没溜出去过,也不差这一次。”看着她,居然都不太能理解公主话里的意思,可她仍旧笑得很亲热,“子夫,侯爷可在我面前直夸你聪明,说你跟寻常女子不同,很有见识……”扑哧一下笑了,子夫奇道,“见识?侯爷夸张,抬举我呢。再说,我也没说过什么呀。”“没说什么?你们不是说的挺多的?治国之略都说了,还说没说什么?”公主笑。子夫却睁大了眼睛,这平阳侯啊,他还真什么都招呢!

                  心里头不禁开始嘀咕起来,看不出来这一表人材的侯爷,碰到了皇家公主就成了“妻管严”了?

                  “那是……因为我们在街上听到几个人谈论这次皇上圣旨的事情,就随口讲了几句。”她讪笑,不知道私下和侯爷议论朝政,算不算大不敬,会不会掉脑袋?要是这公主一转身去跟汉武帝告一状,搞不好她就没机会再看到2000年后可爱的太阳公公了!偷眼看着金枝玉叶的反应,她只笑眯眯的瞧着自己,也没有下文。

                  看她不说话,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家常可以唠嗑,子夫低下了头继续摆弄着自己的系带。

                  “子夫,我想问你……你多大了?”那公主忽然又冒出了一句。“我……二,不,我十八。”差点喷出去的数字硬生生给捡了回来,怎么说古代女子都从小不从大,子夫想着凭自己的姿色报小个几岁应该不是什么大罪过,算不上欺君吧。“可比我小了,也比皇上小。”公主点头。子夫却纳闷,自己几岁关她什么事啊?又关皇上什么事啊?

                  “皇上……”“皇帝过了年节就二十了。”她笑道,“对了,侯爷说,你们也谈到当今皇上了是不是?子夫说皇上是个有抱负有作为的皇帝,对不对?”“我……”她结口,愣了半天,“我……大概说过吧。可我是听侯爷说起皇上的决定和政策,才这样说的。”涉及政治上的问题,是一定要小心一点的,拉个平阳侯当垫背,不管好坏也算有个同党能顶一顶。

                  “皇上要知道你这样说,可开心死了。”公主盯着她面上看,“没准我那皇帝弟弟已经把你视为知己了呢!”“啊……”子夫的声音有些抖了,想着公主这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呢?不过说了没几句话吧,怎么就变成汉武帝的知己了?这顶高帽子也忒大了,弄不好可砸死人。

                  “子夫可能刚来长安,不知道朝廷里的情况。其实,我那个皇帝弟弟啊,做的可真挺窝囊的。不但朝政做不了主,连那几个臣子也没几个听他的。”“怎么会呢?”她又不解了,“朝廷里不也有站在皇上一边的人么?像……建陵侯、魏其侯、武安侯……”随口报着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这些人不都是刘彻的亲信么?堂堂一个历史学生,这些要不知道就该撞南墙了。

                  “子夫,你果然不寻常。”对于子夫流利的报出这几个人来,公主却是一脸的惊讶,“难怪我那……侯爷要对你另眼相看,我现在都相信你的特别了。你不在长安、不在朝堂,居然对朝廷如此熟悉!”“我……”听公主这样一讲,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原来在她以为的人尽皆知的常识却是2000年后的所谓历史故事,在这一圈当事人面前侃侃可真是不知所谓了!这下可傻眼了,她几乎想抽自己的耳光,怎么圆场啊怎么圆?“我……我是听侯爷提过几句,就记下了。”开始瞎编乱造,先对付过去再说了。

                  “是这样,”公主居然接受了,“看来侯爷果然跟你说了不少呢。”“是么?”暗捏一把汗,讪笑连连。公主道,“说的是不错,可惜卫绾年纪大了,前些日子被老太太遣了回去,连直不疑都被罢了职,眼下可只有窦婴和田蚡两个了……”听公主说着朝廷里的事情,她略有些清楚又有些糊涂,说起来这都是以前耳熟能详的内容,不过那时终究都是书本史料的二维资料,眼下突然变成了置身其中的真实场景,总感觉有些对不上号的陌生。

                  “自从下了旨要各诸侯归就各国,看看这长安城里闹的!”公主又道,“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也罢了,有几个哭哭啼啼闹个没完,都吵到老太太那里去了……”“太皇太后么?”她会意。“当然都是那些跟窦姓有关的,皇帝说执法不分贵贱、不分皇亲国戚,挨到边的都要遵从旨意。所以一大群人在闹呢。”公主本皱着眉,但看到面前的人又舒了开来,“皇帝这几天忙得紧,所以才没功夫安排你入宫的事情。不过今天他瞅着了空,特地让我送你进宫去,他可在宫里等着呢。”

                  “他……他……公主你说皇帝他在等我们?”子夫却圆了眼睛,都说不出话了。如果她没有听错,她想她也不应该听错,公主是说皇帝在宫里等着她们——汉武帝刘彻在等着她们!My  God!这是什么待遇?!

                  看到子夫的反应,公主扑哧的笑了出来,点头,“是啊,皇帝知道你要进宫,所以特地等着见你么。怎么,吓到了?”“吓……”硬让自己思路清晰起来,她道,“我……是意外,”讪讪笑,“我以为……侯爷只是让我进宫去,远远的看皇上一眼,也就行了。怎么想到,居然让皇上本人都知道了,还要等……我太意外了。”

                  “呵,看你说的。”公主摇头,一脸的微笑,“我都说了,我那个皇帝弟弟啊,知道你的见识和看法,都把你引为知己了,怎么会不隆重其事呢?你可是大汉朝,头一个夸他是有抱负有作为的皇帝的人!”“是么?”伸手抚着自己略有发烫的脸蛋,感觉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啊,换谁谁都知道汉武帝的丰功伟绩的么,怎么摊上2000年前的时代,说这话倒成了异类了!

                  “子夫,你觉得……皇,哦,侯爷他人怎么样?”公主忽然问。“侯爷?”子夫眨眨眼睛,“很好啊,侯爷很好啊。”“真的么?”公主一脸欣喜的模样。子夫却狐疑的看着她,肚子里暗暗嘀咕着,听别人夸自己老公可以高兴成这样么?真是不理解一百遍啊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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