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李俨会控制不了上来直接揍我一顿。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侧过身子目视远方，好久之后才转身过来看着我。

“晴儿，你是不是在怨恨我？”李俨慢慢地走近我，温柔地执起我的双手，带着我在小圆桌边坐下。

李俨的眼神十分的深邃，深邃得我根本看不懂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似乎这中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就像是河东的一个小茶肆一样，他正在跟我讨论怎么摸进李克用的军营里去。

但是我肩头的伤痛却正在一点一滴的蚕食着我的想象，一点点的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这里是掖庭宫，是李俨的冷宫，是我最不愿意也最没有想过的地方。

李俨的问题我没有回答，因为答案的显然，也因为心中恨意的默然。李俨放开了我的手，对着外面说了一声，“饶刚，拿酒来！”

沉默着过了许久，饶刚才撑着身子一瘸一拐的送进酒来，浓郁芳馥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气氛一下子变得微醺起来。

李俨坦然地坐在我的面前，提着酒壶自斟自酌，“晴儿，你把那种面再做点儿给我下酒吧！”熟悉的温柔不期而遇，我和李俨似乎就像是两个多年的夫妻一样，不用说话似乎也能平静的过下去。

我没有拒绝李俨，站起身来走向那个新垒的灶台，熟练的泡了一盒方便面，把之前做好的油饼和蒸糕用小刀细心的改刀切小，认真地装盘，然后送到李俨的面前。

李俨很开心的样子，却是没有吃面，只是拈了两块蒸糕尝了一下，“你做的东西总是很新奇，怪不得整个太极殿的人都喜欢往这里跑，这里平时可是鬼都不会走一下的。”

我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李俨说话，眼神也一直看着李俨腰间的玉佩，当初他送我的那个双棱五福玉佩我一直珍藏在空间货架里面，直到天帝说货架作废了，我才取出来贴身带着。物是人非或许说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吧。

李俨倒也没有觉得气氛不好，反而兴致很高地看着我，“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在哪里么？”

我点点头，“就在王重荣的府衙里面，你伪装成一个小厮进去，呵呵……哪有小厮像你这样高大白净的？怪不得王重荣和李克用一早就知道你在河东。”说起以前的事情，我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在河东的时候，一切似乎是那么的单纯而美好。

李俨点点头，也微微自嘲地笑了起来，“我那时候是故意去府衙，让王重荣的眼线发现我的。只是没有想到刚好遇见宋知行在哄你嫁给他。”

提起宋知行，我难免脸色僵了一下，但是很快我就笑了起来，“是啊，你还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女呢！你在我铺子里的时候，不是赌钱就是唱曲儿，谁会知道你是皇帝啊？”

“其实在河东，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皇帝，当然也包括你！可是唯独你一个人自以为没人知道我是皇帝，晴儿，你有时候也算是傻得可爱。”李俨竟然流露出了一种嫌弃却又亲昵的模样，这时候的他真的很有一种居家的感觉，让人很想亲近他。可是我知道这样的李俨往往带给我的伤害会更大。

李俨品着酒倒也没有让我去喝，我看着他喝得过瘾，忍不住自己也伸手去倒。刚碰到酒壶，不料却被李俨大手一挥给挡了回来，“你别喝，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想喝酒。”

“我也想喝。”我不打算放弃，李俨却揽过了酒壶，定定地看了我几秒，“别喝了，你陪我说说话，不然你醉了没有人跟我说话了，整个大明宫里面都没有人跟我说话了！”

我放下了手，百无聊赖地看着李俨。这个摄人心魄的男人让我对他充满了恨意，可在这样的场景下，我竟然在跟他喝酒忆往昔，这不知道是我的悲哀还是他的悲哀。

“我还记得你在宋知行家里寿宴上大闹的样子，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胡闹的女人。”李俨忍不住笑了笑，迷离的眼神却开始逐渐清醒过来，“其实我知道，你是在怨恨我的，我答应要善待你的话全部都没有做到。我知道我冤枉了你，让你在东宫受尽了屈辱，可是天下之势，我不能由着你和我的性子来，我要忍着，忍到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才能开怀说话。这些你能明白，可是你却总是给我捅娄子闯祸！”

“我？我捅娄子？”我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既然都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还说我给他捅娄子？

李俨摇摇头，“容妃是个后宫的傀儡，你想要当什么都可以，哪怕是皇后我也给你。可是你不能当着群臣的面来压她啊！那是争宠，那是善妒，立你为后是要朝臣们同意才行的。这也不止，上官靖成进京讨要说法，我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我不知道上官玉华的事情。可就在这个时候，你竟然赤身裸体的抱着上官玉华在东宫里面哭！你当时只要是自己稍微解释一下，我都能驳回容妃和李杰对你的无端指责，可是你竟然问我愿不愿意相信你？晴儿，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

“我说过，我不要什么皇后，我也不想要什么位置，只要你的天下没事，你没事就好！可惜我想得太天真了，这个网早在王重荣在大明宫里等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是为我张开的了。一个封疆大吏只为等我，这是一个怎样的关系？你不是昏君，你应该知道后宫明争暗斗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你只要一句话就能定我的生死，你只要一句话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事情，可是你没有。你放任了容妃，放任了李杰，最后却来指责我！李俨，你还记不记得李才人？”我难过的低下头，从李唐的社稷来说，李俨的想法是正确的。可是若是从我的角度看去，他对我完全是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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