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人都是在黑暗之中，但云容依旧可以借着一旁微微打开的窗户那儿照射进来的月光，看到眼前人影那处反射出的泪光。

他也是哭了吧......

毕竟，要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实属不易......毕竟，他说的没错，两人一路走来，认识了也可以说时间着实不断了，这么风风雨雨地，能够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但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是这样，又能改变什么呢？

再好的感情......有时候都抵不过命运的安排。也许云容应当相信命这回事，在多年前那相士合了八字之后，就选择认命，也许云容该早点选择放手，在她还不知道静房中的洛召楼是曲瑾彧假冒的时候，就早早断了对他的念想......

也许......

可惜没有那么多的也许......

做，便是做了，要敢作敢当，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云容轻声笑道，哑着嗓子自嘲了片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现在大局未定，也许你有一天的确还是有机会继承大统......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尽可对我一个人发泄......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想必也无须我来解释......我和曲瑾彧的事情，和我大哥无关，他一直以来都是被蒙在鼓里。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希望你不会因为我，而牵连到我的大哥......我大哥这些年来为了你四处征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是现在，要他就此罢手，他也是完全没有什么责任的！可是他现在依旧在用全家人的性命和皇甫尚华争，为的是谁，我希望你清楚......洛召楼，为王者，可以无情，但是不可无义！”

洛召楼的身子晃荡了两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甩着脑袋，想要大声咆哮，想要大声辩解，但脑海中的唯一一丝清明告诉他，此时不能大声喧哗，这里毕竟不再是他的地盘了......他只能压低声音，脑门上泌出一层薄汗，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放心......我洛召楼行事光明磊落！云羿他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清楚！就算他有些什么，看在我大姐的份上，我也不至于会太过为难他！至于你......云容......我洛召楼情愿这辈子就没有认识过你！我情愿这辈子就没有爱上过你！你以后的事情，我不会再做过问，你想要嫁谁，我也不必理会！尽可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即可！”

“多谢大公子......”云容明知他是已经看不见了，可还是双手放在右侧，像洛召楼行了一礼，身子就蹲在那处，迟迟不上来“那也请您早些休息......您的大业，还等着您去光复呢！”

洛召楼冷哼一声，走出两步，刚到窗口处，抬眼一看，那无暇的月色竟衬着夜色照了进来。

如此夜晚......如此宁静......最是会让人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一些极为不识趣的  陈年往事！

“召楼，你次次狩猎都带着我，当真不怕主母怪罪么？你这么做......我怕也会伤着皇甫姐姐的心。”

“无妨，狩猎乃是杀生之举，有你这般性情温和之人陪伴左右，总能阻止我一些不当之举。”

“阿容自持没有过人的姿容，为何能得大公子如此垂青？”

“无过人姿容？呵呵......各花入各眼，在我眼中，这定然是这穆梓园中最美的风景了......容儿，我不想以后独自一人来狩猎，你能否一直陪着我？”

“可我......”

“不必多说......容儿，我这就要入关，希望出关之后，你能够该我一个你满意，我也满意的回答......”  

......

这些对话不知为何，就这么不应景地跳到了洛召楼得脑海之中......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个窗外！就在三年之前！那个秋天，云容怯生生地裹着一袭藕色的披风，站在自己的身后，用那一脸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时间过的当真是太快了！

“容儿......”洛召楼不知为何突然软下心思，望着窗子外轻声说道“你可还记得这里？”

云容咬着嘴唇看着他不回答。

洛召楼似乎也没有很想听到她的回答，他自顾自地伸出手来，叩击着窗棂，一下......又一下......

“你可还记得那年秋天，我们在这里说过的话......”  

云容自然是记得的，她的拳头猛地握紧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就落了下来，她咽了口口水，强笑道“这个地方我们经常来，我们也说过很多话，你说的是哪一句？我可记不真了......”

洛召楼眯起眼睛，点了点头“也好......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今日，我只想告诉你，我现在的答案......”

云容屏住了呼吸，她突然觉得非常害怕，那丝丝隐隐的恐惧一点一滴地爬了上来，缠绕在心田间，像是柔韧的鱼线，用力一扯，虽不至于割断什么，但那紧紧的勒痕，也就刻在了那处......

“我后悔当时和你说这么一句话，也后悔当日问你那个问题......来年秋天，若是我洛召楼还没死，也应当定下婚约了，到时候，我想我会带着未婚妻来这里......将当年的那个问题再问一遍。看错了一次人，第二次......我想是不会看错了......”

云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闷响，那声音很轻，轻得只有她一人听得真切，便是她方才扣着拇指时用力过猛，竟将拇指指甲尽数给掰断了......

“你早些走吧......”

“我的话还未说完......”

“别说了！”

云容一下子恼了，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洛大公子，若是你的意志还不够坚定，我想明天，你就会更加确定你的选择......”

洛召楼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转过身来“你想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云容说话间，人已经是躺在床上了，顺带翻了个身，裹住一旁的被衾，将自己整个都裹住了。

她的脑袋枕在被子上，只任凭眼泪刷刷地掉下来，打湿  一片被子。

“你可以离开了，还有，明天就离开穆梓园吧......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云容说完这句话之后，素手一扣，已是将一旁床侧的幔帐给扯了下来。

她再也不想听洛召楼讲话了，也再也不想纠缠下去了......

难听的话，她已经听够也说够了。

他们始终势均力敌，丝毫不相让！

洛召楼走之前是存有些许的后悔的，他掰着窗跳了出去。

是不是他把话给说重了？

是不是他误会了什么？是不是一直以来就是他想错了！

他复行数十步，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漂亮的小手抓住了他，硬是将他拖入了后院的假山中。

“容儿？”

“嘘......”

洛召楼起先是有些欣喜，他以为是云容追出来和他解释，可听到这声音之后不免有些失望。

“大姐？”

“亏你还知道我这个大姐！”洛凡安极为不满，插着腰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洛召楼警惕地看看四周，这说来也好笑，他和洛凡安本是这穆梓园当中最尊贵的嫡长子女，现在却沦落到要躲在一个假山后头悄悄说话！

他盘着腿“我怎么了，大姐你不知道么？你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大老远地来穆梓园了......”

洛凡安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你小子，是变着法的来说你大姐我做事不靠谱了？”

“我感谢大姐给我在手上写那个曲字......不过现在的事情大体上我也是明白了......也就不劳烦大姐操心了，明天我便离开穆梓园，去姐夫那里！”

“你想通了！不和你姐夫作对了！”洛凡安极为兴奋“还是容儿有办法！我就知道她能够说动得了你！果然！不仅阻止了你去找曲瑾彧报仇，还把你给劝了回来！”

“你说什么！”洛召楼突然回头，双目铮铮地盯着洛凡安。

洛凡安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说云容来穆梓园是来做什么的？”

“你啊......阿羿说，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你，说按照你的性子，必定是要去找曲瑾彧寻仇的！但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还是告诉了你！后来容儿知道了，担心得不得了！你想啊......这穆梓园现在可是皇甫家得地方！你若是鲁莽冲动一下，这可不就乱套了么！她什么都没说，拉着我就过来了！便是想要劝说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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