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她的阴影(3)
夏海桐转头看向叶承轩,蓦地扑进他的怀中:“正东……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叶承轩瞪着她,刚想把她推开,她又接着说:“弟弟你没事?刚才吓死姐姐了,姐姐还以为你被雷劈中了……”
夏海桐宽慰地笑着,笑得很灿烂,但双眼却是空洞无物,仿佛没了灵魂一般。
叶承轩摇着她:“夏海桐,给我醒来,别做梦了!”
尽管叶承轩在努力地尝试着唤醒夏海桐,但她依旧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弟弟,是姐姐不好,姐姐应该早点带你回去的,这样你会不会被淋到了……”
说着,她开始擦着叶承轩的额头,心疼地说:“都淋湿了,我们快点回家喝点姜汤吧!”
叶承轩眼底一沉,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夏海桐整个身子都歪倒:“给我醒醒!”
夏海桐的耳朵一阵蜂鸣,她摇了摇头,捂着火烫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叶承轩。
叶承轩眯着眼:“醒了吗?”
她没有回答,但眼中已不再是刚才的空灵,她机械地打量着四周,眼里似是有些回忆。
叶承轩也没继续问,过了好一会,夏海桐深吸一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缓缓地问:“你……帮我换了衣服?”
“废话。”叶承轩微顿,又说,“你发高烧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碰到就吓了一跳,她看了看空瓶子和两条湿毛巾,又看了看不叶承轩,挣扎了好一会,才问:“你替我降温了?”
叶承轩瞪了她一眼:“没有。”
她小声嘀咕着:“那这里怎么会有湿毛巾和医用酒精。”
他冷冷一哼:“那你还明知故问?”
说着,他就躺下床,把棉被扯了一大半,风一下子就窜入她的体内,冷得她打了一个哆嗦,她看着被子上的衣服,然后又瞥了一眼叶承轩,心下正是一番疑惑。
叶承轩好似感到她的疑惑,蓦地翻身抱着她,脸上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感激我了?可是要以身相许?”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说:“不对,你人本来就是我的,不用许了。”
她本想反抗,可现在她已经烧得昏昏沉沉,根本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乖乖地躺在他的怀中。
可是,她的嘴还是能动:“死变态,快放开我!”
夏海桐心里嘀咕着,该死的叶承轩,刚还以为你有点侧忍之心,没想到都是假象,混账!
叶承轩非但没有松开手,反倒收紧了手臂:“你凭什么命令我?而且,你全身上下我都碰过了,你还害羞什么?”
听到这,夏海桐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地说:“果然你救我是心怀不轨的,死、变、态!”
说完这话,夏海桐喘了几口气,叶承轩推开了她,说:“还不快去把毛巾洗了?”
她瞪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也会去!”
说着她就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向浴室走去。
叶承轩看着她的背影,沉声说:“拿毛巾。”
她转过身,刚想伸手拿毛巾时,却觉得一阵晕眩,腰身一软,瘫倒在了床边。
叶承轩不耐烦地看着她,拿了毛巾就往浴室走:“给我躺着!”
“我不用你帮!”
夏海桐撑起身子,周身的闷热让她浑身瘫软,汗水充斥在她全身,如针扎般的疼痛充满了她的大脑,可她却不在意这一切,倔强地向浴室走去。
“啊——”
脚底一滑,她的身子向前倾,她本能地护着头,笔直地向地上冲去。
蓦地,颈后一道柔力止住了她的下坠,她仰头,发现叶承轩正拎着她的衣领,小就像拎鸡一样。
“还不站好?”
闻言,夏海桐才回过神,立刻站直了身子,叶承轩把毛巾扔给她,不悦地说道:“叫你躺着你不听,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是有骨气吗?不自量力只会给人惹麻烦,让人讨厌!”
夏海桐颦眉,不屑地说:“谁让你救我的,就算没有你,我一样不会摔死,一样可以站起来!”
叶承轩冷冷一哼:“那刚才你在外面,也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回来?”
她握紧拳头:“当然可以!”
叶承轩瞪了她一眼,然后勾了勾红唇,不屑笑道:“你是不是以为,靠你一人之力什么都能解决?”
她点了点头:“没错!”
他嗤笑着说:“如果你真的那么厉害,那你弟弟就不会在你面前被雷劈死!”
听到这,夏海桐踉跄地退后了两步:“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上前了两步:“刚才你烧傻了,一直在说梦话,还把我当做你弟弟。”他微顿,“怎么,都忘记了?”
夏海桐愣愣地看着他,眼前掠过十二年前的那幕,她蹲下身子,疼痛地捂着头,大声喊道:“弟弟,是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对不起你!!”
如果当年她不是顺着他的意思,入夜了还不回家,那么就不会遇上那场雷阵雨,而夏正东也不会被雷活活地劈死!
而且,那天提议到外面玩的人是她,是她亲手带着她的弟弟来到田野里,她是这场悲剧的酝酿者,是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
但这一切都不是她最恨自己的地方,最让她痛恨自己的是,她竟然对自己的弟弟见死不救!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那晚,本是月朗风清,群星璀璨,他们在田间追逐打闹,享受着乡村独有的清新。可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哗的一声便是倾盆大雨,他们本来准备马上回家,可就在此时,一道紫电划破苍穹,随后一道天雷笔直地劈向她不远处的弟弟!
当她看到夏正东被雷劈中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蒙了,只是一瞬的时间,他的笑脸变作狰狞,他白皙的皮肤变作炭色,然后倒地。
那时她弟弟还没死,她还能听到弟弟微弱的求救声,可是她却被刚才那幕吓傻了,她吓得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向前挪一步!
“姐姐……救我……”
豆大的雨滴狠狠地击打在她的身上,夏正东的求救声越来越小,可是她还是愣在原地,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
“姐……救、救……”
她不会忘记,她弟弟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向她求救的话,是一句还未尽的话。那时的夏海桐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弟弟已经死了,她就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打着,任由寒风吹着,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冲向夏正东的身旁!
可是,当她看到夏正东面目全非的样子时,她立刻吓得哇哇大哭,她不敢相信,这个像怪物一样的木炭就是她的弟弟!
她哭着喊说这不是弟弟,一定不是弟弟!她漫无目的地跑在田野间,摔倒了又爬起来,爬起来了又摔倒,她只是想找到原来的弟弟,然后带他回家!
她一边跑一边喊着“弟弟——弟弟——”,可是她跑了很久都没找到夏正东的踪迹,就在她筋疲力尽的时候,她的父母找到了她,他们问她弟弟在哪,可她只会一味的哭,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夏海桐知道,那时的自己其实已经接受了那就是弟弟的事实,可她就是不想把这个事实说出来,她就是在逃避!
她知道的,一切的祸事都是因她而起,就因为自己的软弱无能,所以才会让她的弟弟死去!是她,是她夏海桐亲手杀死了夏正东,杀死了这个最喜欢粘她、最可爱的弟弟!
夏海桐,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
发现夏正东的尸体是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那时夏海桐一个人待在家里,她坐在小木凳上,乌黑的鬓发挂满了泪珠,小巧的脸蛋苍白如纸,原本清澈水灵的大眼就像被吸了魂一般毫无生气,青紫的樱唇不停打颤着。
她看到爸爸妈妈破门而入,妈妈的眼圈泛着绯红,泪水布满了她的脸上,爸爸抱着变作黑炭的弟弟,晶莹在眼眶里打转,往昔的慈祥荡然无存。
妈妈哭着问,海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弟弟会被雷击中的?!!
她没有回答她,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爸爸铁青着脸,怒吼着说为什么不早点回家,你是姐姐,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弟弟?!!
她没有做声,是啊,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是她把弟弟弄成这个样子。
妈妈见她这幅模样,很生气,拿着鞭子就往她身上抽,她骂,你的弟弟死了,被雷劈死了,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毫无感情?!!
她没有喊疼,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疼,弟弟死了,弟弟真的死了,这个怪物,真的是弟弟?!
爸爸把弟弟放下,拎着她的衣领就把她往地上一扔,他指着地上的她怒吼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了黑夜,轰隆的雷声像魔鬼一样缠绕着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句话……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虽然夏海桐的父母是在城市里生活,但他们都是农村出身的人,在乡下里,多少都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其实她的父母还好,一直以来都没怎么表现出来,至少是没让夏海桐感觉到。
不过那晚的她,已经感觉到了。
她不恨,真的不恨,她能理解父母对她的恨,因为她也很恨自己,虽然她竭力隐藏着这一切,但直到现在,每当遇上特大的雷雨天时,她或多或少都会想起那晚,都会记起自己的罪孽、记起那份恨意!
所以,就算之后父母对她很冷淡,甚至丢下了她,她也不怨他们,真的,从未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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