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猪才露尖尖角(8)
在上百位村民的殷切期待中,朱小毛双手持酒,庄严地在池边迎风矗立,默吟稍许过后,他洒下了第一碗酒,这是敬天。
接过王老汉递来的第二碗酒,朱小毛又洒向了池中,这是敬地。
手捧满盈盈的第三碗酒,朱小毛庄重而又缓缓地举过了头顶。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安静得只剩下掠过耳际的呜咽山风,象是在替朱小毛这位即将踏上征程的“斗猪士”哀怨唱挽。
上百对目光同时聚集在了朱小毛的手上,人们都知道,当这碗酒滑进朱小毛口中的时候,他就将勇敢地走下池子,与黑面獠牙的野猪进行一场生死大战,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孔白泪流满面,将四只手指咬进了口中,在心中默默地为朱小毛祈祷着,不过她也很清楚,无论她怎么祈求神灵庇佑,朱小毛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虽然苦劝了多次,但朱小毛就是想逞能,谁也奈何不了他。
“小毛,不要”孔白痛哭失声。
“哗------”。
第三碗酒竟然也被朱小毛洒进了池子,确切地说,这三碗酒无一例外地全倒进了池底的石槽里。
“去”人群再次轰动了,人人脸上都挂着极度的不屑。
孔白又喜又气,喜的是朱小毛根本没准备下池子斗野猪,自然也就没有了性命之忧,气得是自己又被他给骗了,白流了这许多眼泪,而且还当众拥抱了他,被他偷吃了不少豆腐,羞恨之余,她很是有一种想把朱小毛一脚踹下池里的冲动。
“再拿酒来,多拿点”朱小毛又一伸手。
一连倒下了五瓶米烧,朱小毛盘腿坐在池边,看着野猪在忘情地狂饮佳酿,而后又无奈地被灌翻在地。
“嘿嘿嘿,这回看你死还是我死”朱小毛奸笑不止。
用竹竿捅了数下,朱小毛才放心地沿着梯子爬进了池中,他小心翼翼地踢了几下猪头,见野猪醉意正酣,便挥动绳索三下五除二将它捆了个结结实实,手脚异常麻利,在池边四个棒小伙的提拉之下,这头三百斤重的野猪被吊离了池子,而后迅速摆上了大凳。
“拿刀来”朱小毛扎上粗布围裙,一捋衣袖准备开工了。
王老汉五岁的宝贝孙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说道:“叔叔,给”,小手递过来一把铅笔刀,小嘴也笑开了花。
“嗯,不错,旷世好刀啊”朱小毛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又郑重地将小刀交还给了他,非常严肃地说道:“这把刀你一定要收好了,将来等你长大了,你要用这把刀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以后世界的安危就全拜托你了”。
小孩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蹦一跳地玩儿去了,把孔白逗得前俯后仰。
接过王老汉翻出来的杀猪刀,朱小毛干脆利落地一刀捅进了野猪的喉部,“吱------”鲜血喷涌而出洒了一地,不过朱小毛的身上竟然没有溅上半点,他早就逃得远远的了,留下四个棒小伙全都压在垂死挣扎的野猪身上,跟叠罗汉差不多。
第二步是褪毛,不过野猪不比家猪,毛粗皮糙,用常规的沸水浸泡无济于事,朱小毛不慌不忙地在猪腿上割了一刀,又找来一根空心细竹管,蹲下身子卖力地朝野猪体内吹气,十几分钟后猪体开始膨胀,朱小毛几刀剁下了猪头,又用两只粗大的铁钩钩住猪脖子,一行人费力地将野猪架上了梯子。
朱小毛站在凳上,手执利刃,非常熟练地划割着皮下的肥膘,又指挥俩小伙往下拉猪皮,五分钟后一张完整的猪皮从身上脱落,再看这张皮,提在手中非常轻盈,皮下只留存着稍许皮脂,令人不得不赞叹朱小毛的绝佳技艺。
听着 “咝咝咝”的划膘声,看着朱小毛如夜郎杂耍般的娴熟技艺,孔白再次浮想联翩,她想起了初中时学过的一篇古文《疱丁解牛》,心中不禁为之哗然,眼前的“小毛解猪”与其浑然相似,难分伯仲。
去皮,开膛,取下水,剁骨,切肉,洗内脏,朱小毛干得有模有样,还真象个专业的屠夫,不,应该说是屠夫中的屠夫,这可不是孔白夸的,而是乌田村男女老少一致的民意。
王老汉动情地拉着朱小毛的手,喜极而泣:“小朱师傅啊,要是你能早点来,我那不争气的老三也就不会受伤了”。
也是啊,除了朱小毛之外,谁会傻乎乎地揽下杀野猪这要命的活计?除了朱小毛之外,哪个屠夫能想出给猪灌酒这一邪门的招数?普天之下,朱小毛称第二,恐怕没人会抢这个第一了。
按照习俗,杀猪得摆“全肉宴”,邀上亲朋好友吃一顿,还得让屠夫吃第一块肉,朱小毛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上席,这一头猪杀下来真把他累坏了,在宾朋的劝奉下他夹起了第一块,正要送到嘴边,想了想之后夹到了孔白的碗里,引得众人窃笑不止,直夸朱小毛心疼媳妇,把孔白羞得红云满天。
饭刚吃完问题就来了,王老汉这边是摆平了,可村里的其他农户怎么办?听说朱小毛有事要走,结果王老汉家被心急的村民们来了个团团包围,说什么也不肯放朱小毛离开。
其实离开是孔白的意思,在城里呆久了,她很不适应农村单调而平静的生活,而且乌田村不比其他,整个村子连部电话也没有,更别说是有线电视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化妆品和零食,女人嘛,少了这两样日子可就难熬了。
只是黑社会一直在村外张网以待,还不时地派出马仔鬼头鬼脑地进村打探,在朱小毛的劝说下,孔白终于勉强答应留下来,待朱小毛把乌田村的野猪问题解决后再设法离开。
不过留下来也不是个办法,别的不说,朱小毛粗粗一算,照目前这样的速度,要把乌田村四十余头野猪全部宰完,至少也要杀到年后了,朱小毛是没意见,可孔白不依,这该如何是好呢?
“嘿嘿嘿”想着想着朱小毛笑了起来,笑得很坏,很奸诈。
有人不禁要问了:这黑社会是怎么搞的,车子不是已经修好了吗?怎么一直到朱小毛开始杀猪的时候才赶到呢?
回答是:修好了难道就不允许车子再坏一次吗?
这辆破金杯已经折腾得丁老大快断气了,明明朱小毛和孔白近在咫尺,只要一加油门就能手到擒来,无柰天不遂人愿,一连两次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逃出生天,气得丁老大抬手就给了开车的马仔两耳光。
怎么办?退回去放弃这唾手可得的五十万?
当然不,在这个年代五十万足以令人铤而走险了。
丁老大就是睦州人,老家与乌田村同属一个乡镇,对这一带相当熟悉,而这也正是他把朱小毛和孔白绑架到这儿的主要原因,要不是养了那位瘦高个的“饭桶精”马仔,恐怕这五十万早就得手了。
想到这里丁老大又抬手给了瘦高个马仔一巴掌,朱小毛在村里杀猪,丁老大在村外想杀人。
目前来说他并不担心事情败露,因为乌田村没有电话,对外通讯主要依赖每周一次的邮递员进村,想来想去他选择了守株待兔,率领五个马仔坐在金杯里,在村外屏声静气地蹲点下来,同时频频派出马仔进村打探,伺机动手绑人,此计不可谓不周全。
不过,丁老大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从两次与朱小毛交手的情况来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年青绝对没那么简单,他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和他过招你得战战兢如履薄冰,否则的话一不留神就会被他钻了空子。
“老大,不好了,你看”有人在丁老大耳边惊呼道。
只见进村打探消息的马仔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乌田村,身后竟然跟着一大帮村里的男男女女,丁老大心里一揪,看来要坏事了,很可能是朱小毛与乌田村达成了协议,联合起来对付他们了。
焦急之下丁老大连忙催促马仔开车,但也是天意使然,金杯又第三次熄火,刚才还好端端的呢,正当一干人等准备弃车逃命的时候,乌田村的村民已经快到眼前了。
四个马仔紧张得冷汗直冒,从腰间拔出了西瓜刀,只待丁老大一声令下。
“妈的,一帮饭桶,想找死啊,快把家伙收起来,一会儿都给我老实点,这个村子全都是亲戚,打起架来个个都不要命的,就连三岁孩子也能搬石头砸你”还是丁老大识时务,不愧是睦州人消息灵通得很。
说话间村民们赶到了,众人均没有任何敌意,对着丁老大一干人等笑逐颜开,连拖带拉,连哄带骗,将六人好生迎进了村子,就与朱小毛上午的情况差不多。
站在村口看到这般盛景,朱小毛乐得直跺脚,而身旁的孔白则是面色苍白,后背冷嗖嗖的。
“小毛,这,这能行吗?”声带微微有些颤抖,她对朱小毛的这一“请猪入瓮”之计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对方可不是什么善类。
“放心吧媳妇,有你老公在,看我怎么收拾这帮孙子”朱小毛盯着孔白坏坏地笑了起来。
“少贫嘴,你这头死猪”孔白羞地直想一头撞在树上了。
“拜托,我是养猪的,你非要说我是猪我也没意见,可你别老在前面加个‘死’字好不好啊?”朱小毛不乐意了。
“好的,死猪”孔白笑着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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