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是在原来慈仁堂的基础上，连同左右人家的院子全都整合在一起。前院的倒座房，全都门脸朝外，开成了诊室和药房。

内院则改建成一个一个住院的病房，按照科室划分，都有配有专门的住院大夫和护工。宋子苒休息的院子，从旁边巷子里进去，另外开了个小门，关上通往医馆的月亮门，就成了独门独院。

院子里有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制药室。书房收拾了出来，用屏风隔开，里面住病人，外面睡陪护的人。

一路的劳顿，让萧瑾瑜又虚弱了几分。抵达医馆后没多久，寒毒便再次发作。毒发时，萧瑾瑜仿佛置身于万年寒潭之中，感觉身上的每一寸筋脉，都被寒冰冻结，肺腑中仿佛被人用冰刀一片一片地割着。他的眉毛和碎发上，都结起了霜冻……

此番寒毒来势汹汹，就连针灸都缓解不了。宋子苒带着春柳，在厨房里一阵忙活，又吩咐人把浴桶的底拆开，换上一层一层的竹篾编成的蒸笼底。她把每一层的隔层内，都铺上至阳的药物。

灶台上，一口大铁锅里，煮着驱寒的药材。药汤翻滚，改良过的浴桶放在铁锅上。宋子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对宋思义道：“二哥，你把萧将军抬到蒸笼里……”

宋思义和冯不凡两人，小心地把萧瑾瑜搬到厨房。看到炉灶中熊熊的炭火，和蒸笼里冒出的蒸腾的气体。强忍痛苦的萧瑾瑜，还有闲心自我解嘲：“怎么？这是要把我给蒸了？我的肉有毒，蒸熟了也不能吃！”

“进去吧你！”宋子苒接触到他的手，瞬间被冻得生疼——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果然不愧是百姓心中的“军神”，意志力杠杠的！

宋思义看着袅袅上升的蒸汽，喉结动了动，担心的问道：“这……真不会把人蒸熟喽？”

“你家将军现在就像一大块坚冰，能是那么好融化的？”宋子苒又吩咐春柳，往灶口里填了几根木柴。改良过的浴桶盖子盖了上去，萧瑾瑜只露个脑袋出来。

冯不凡用力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您先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没那么冷了，脚底下能觉察到一丝暖意……”从中毒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每日承受着冰窖般的折磨，意志如钢铁的萧瑾瑜，也曾想过放弃。

这半年来，哪怕是在能把人皮肤烫得赤红的热水中，也融化不了他筋脉中的寒意。昼夜被寒毒侵袭的他，几乎忘记温暖是什么感觉了。

在灶间熏蒸了约两刻钟后，昏昏欲睡的萧瑾瑜被抬出来后，又被扎成了刺猬。在针灸的时候，他睡着了，睡得很熟，还做了梦。

梦中，他在漫天风雪中踽踽独行，快要冻僵时，遇到一汪温泉。如久旱遇甘霖，他朝着温泉扑过去，浸泡其中，忍不住舒服地喟叹着……

宋思义看到熟睡中将军舒展开的眉头，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他问自家妹妹：“福丫，将军是不是很快就能痊愈了？”

“没你那么快！他的寒毒已经深入筋脉，直逼骨髓。熏蒸和针灸，只能渐渐修复他冻僵的脉络，血液中的寒毒，不是那么好逼出来的。如果能接受换血的话，能恢复得快些！”宋子苒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拔掉萧瑾瑜身上的银针，让二哥和冯小将重新把人抬进“蒸笼”中，继续熏蒸。

旁边的人，都被热气熏得满面通红大汗淋漓，而在“蒸笼”中的萧瑾瑜，面色却依然苍白如雪。摸摸他的手指，寒冷如冰柱。

宋思义在一旁小声地问：“福丫妹妹，你方才说的‘换血’，不是我理解的那样吧？人身体中的血流光了，不就死了吗？”

宋子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那叫放血，不叫换血。换血疗法是通过向病人体内输入大量的正常的血浆，同时把病人体内的血浆置换出来，从而达到治病目的的一种治疗方法，临床上称为‘血浆置换’。”

“就是从别人的体内，抽出健康的血浆，然后输入将军的体内？这不是以命换命吗？”冯不凡用力咬了一下唇角，仿佛下了决心似的，道，“用我的血吧！如果没有将军，我早就在战场上送命了。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将军的命！”

“用我的吧！你家六代单传，你娘和你奶，把你当眼珠子似的。从军这么多年，你一直瞒着家里。要是让你家里知道，你拿自己的命换将军的，还不来跟将军拼命？我下面还有弟弟，上战场的那一刻，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宋思义话没说完，被自家妹子拍了有一巴掌。宋子苒道：“我说要一命换一命了吗？你们一个个上赶着找死？”

“打得好！就该狠狠地揍他们一顿，若真是用你们拿命来换我的，你们觉得我以后的人生，会活得心安吗？”萧瑾瑜刚醒来，就听两个得力手下，要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差点从“蒸笼”里跳出来揍人！

“将军……”宋思义和冯不凡齐声道。

“行了行了！都吵吵个啥？我刚刚说的，一个个都没听进去是吧？”宋子苒往土灶里塞了根木柴，拍拍手，蹙眉看向他们。

宋思义一个激灵，马上乖觉地道：“听进去了，你说没人会送命！可是，将军又需要换血……妹妹，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我们是救将军心切。”

“直到你们救人心切，可光有心是不行的。来，我给你们化验一下血型！”说完，她从三人指头上取了一滴血，走了出去。留下萧瑾瑜他们面面相觑。

进入制药室化验过后，宋子苒很抱歉地告诉他们：“二哥，冯小将，你们的血型跟你们将军不一样，不能输血！”

宋思义和冯不凡的血型都是A型，而萧瑾瑜的则是O型。好在O型血的人在人群中并不罕见，宋子苒决定等萧瑾瑜的病情稳定后，再号召人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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