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文广新体局之前，苟欢蕊说杨飞走路都不利落，庞雄才还持怀疑态度，现在是彻底信了。

只是庞雄才不明白，苟欢蕊是怎么知道的，说时他没当真，也没追问详情。

其实很简单，就是参赛保障人员中，正好有苟欢蕊的亲戚，还曾托苟欢蕊办过事。

本来苟欢蕊刚开始也没想着打听，但在那天上门挤兑高褆威时，发现高褆威对杨飞过度迷信。

苟欢蕊担心真被高褆威说中，于是试着联系那个亲戚。

之前只听说亲戚在做奥运保障，等到通话时才知道，正是保障杨飞他们队。结果根本没用苟欢蕊套话，亲戚很自然地透露了杨飞受伤的消息。

会场其他人并不清楚这些，刚开始还只顾找人呢，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杨飞走路一颠一颠的。

丁赫也不禁皱眉：这是怎么啦？那天发消息也没听说呀。难道是这两天练的太狠，受伤了？会影响比赛结果吗？

“丁赫，庞省长指出问题，你还不接受，那你现在说，她还行吗？还值那么多代言费吗？”苟欢蕊瞅着丁赫，把挑衅、引战体现的淋漓尽致。

对于丁赫来讲，这是他重生以来，心里最没底的一次。

前世他只知道，杨飞在这届赛事大放异彩，取得了里程碑式的战绩，但不知道具体详情，也没听说杨飞受伤的消息。

看来杨飞受伤，大概率是因为与重生者有接触，导致人生轨迹出现了新情况，那么比赛结果也就变得不可测了。

千万别出岔子，否则我就成民族罪人了。

“丁赫，庞省长还等你回复呢？”苟欢蕊生怕丁赫装怂撤退，在一旁催促道。

高褆威忍不住暗骂：真特么搅屎棍子。

方语也冷冷地看过去，深觉这个女人其心可诛。

“我相信杨飞的实力，也相信她会取得好成绩。”丁赫回复地很笼统。

苟欢蕊岂会让对手打马虎眼，直接追问道：“好成绩是什么？进决赛就算？”

丁赫沉声道：“夏虫不可语冰。对于你一再诋毁世界冠军的作派，我很是看不惯，也根本不屑于应答。我现在只需告诉你，杨飞一定会光彩夺目，创造历史。接着，体育运动荣誉奖章、五一劳动奖章、五四青年杰出奖章、三八红旗手荣誉称号等会接踵而至。”

苟欢蕊差点笑岔气：“咯咯咯，啥玩意？就她那一瘸一拐的样，还想得国家荣誉，你把国家荣誉当成什么了？国家荣誉岂是阿……”

“肃静。”

庞雄才担心苟欢蕊说出太过分的词语，直接插话打断，然后看向高褆威：“合原市出现如此不严谨的支付行为，省局是不该做些什么？”

高褆威早就脑门冒汗了。

做些什么？

我只是单位副职诶。

明明知道我们是合作伙伴，却让我当面捅刀子，我要真做了，以后还怎么混？

再说了，老娘还指着新栏目高升呢。

你一个非分管领导，横什么横？还能把老娘撸了不成？

经过快速权衡，高褆威给出回应：“代言一事，是省台与合原市共同决定的，获得了省局和省台领导班子的一致通过，还上报了省委宣传部李部长。”

尽管高褆威说得比较委婉，但意思很明确：这是班子集体决定，有什么你跟彭局长讲，问李贺图部长也可以。

庞雄才问李贺图？他真不够格，也不敢问，两人差着层次呢。

即使彭库也未必买他帐，否则这次活动也不至于面都不露。

庞雄才没想到，娘娘腔也敢拿软钉子扎人，不由得沉了脸：“刚才我还忽视了，你们也是参与者，根本没权利监察此事，那就由省里来做。会后马上联系审计、监察到位。”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省政府派人查，和系统内查，性质就不一样了。

专职乔秘书毫不迟疑地接下了指令。

看到这个场景，苟欢蕊暗道“漂亮”，只要老庞与丁赫杠起来就好，结果反倒在其次。

忽然，电视上传出一声指令，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屏幕上，运动员已经上场，站在了各自赛道上。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场赛事共五名运动员，杨飞在最里边的赛道，队友在第三赛道。

与先前在场边不同，穿上冰鞋的杨飞看不出异常。

但苟欢蕊却淡定得很，她知道比赛需要脚踝用力，伤脚不可能比得过好脚。

指令又起，运动员们脚下摆位，曲体前倾，做好了起滑动作。

“呯！”

发令枪响了，运动员们开滑。

杨飞抢到前面，一马当先。

苟欢蕊不由得睁大双眼，暗暗自我安慰：杨飞也就是抢了个起跑先机，指定没什么后劲，滑几下就不行了。

庞雄才何尝不是这种心思？只不过不便表现那么明显而已。

其他人则不同，无论平时是否理念不合，是否政见相左，此时都是一个信念：杨飞夺冠。

比赛现场争夺激烈，运动员们奋勇前冲，杨飞始终在第一位置。

屏幕前的人们都不禁紧张，但紧张的缘由却完全不同。

大多数人盼得都是杨飞继续领先，但苟欢蕊则希望别人超过去。

眼看着第二位缩小了距离，苟欢蕊顿时双眼闪亮，就差喊出“超过杨飞”了。

杨飞呀杨飞，脚伤显形了吧，后劲不足了吧，再滑三圈看你……

苟欢蕊正恶毒的诅咒着，不承想解说员发出了激动的喊声：“杨飞，杨飞第一。”

听到这个声音，苟欢蕊脑袋不由得忽悠一下，这也太短了吧，上次比赛好像两分多钟了。

随着热烈的欢呼，解说员声音更加高亢：“各位观众，各位观众，我国选手杨飞第一个冲过终点。”

“这是我国冬奥史上的首枚金牌，实现了金牌零的突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画面上，杨飞在冲过终点后，继续滑行着，双臂多次用力握拳，同时口中喊着什么。

然后她与队友拥抱，和场边教练拥抱，并接过教练递来的国旗，和队友一起绕场展示。

杨飞多次深深鞠躬，双眼泪光闪闪。

丁赫眼中也不禁起雾，他能理解杨飞的心情，由衷地为杨姐高兴，为祖国高兴。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开口：

“杨飞圆了亿万国人的心愿。”

“实现了冬奥金牌零的突破。”

“完成了里程碑式的壮举。”

“现在怎么说？”

能怎么说？说个屁。

庞雄才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像刚挨过耳光似的，真想把刚才说过的话收回来。

覆水难收，哪那么容易？再说丁赫也不允许。

丁赫直接点了名：“苟副台长，你不是说人老不讲筋骨为能吗？”

“不是说杨飞江河日下吗？

“不是说她的时代已经过去，再没有大的作为了吗？”

“这个作为够不够大？她是不是江河日下？”

“请她代言值不值？”

丁赫每问一句，庞雄才脸上就抽一下，这特么都是老子说过的，你特么故意恶心人是吧？

丁赫：恭喜你猜对了。

“我，我……”苟欢蕊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其实她心里真没太当回事，她是故意做出的代人受过样子。

看着庞雄才吃屎般的神情，方语担心事情难以收场，适时请示道：“庞副省长，现在可以就餐了吗？”

就个屁。你也讥讽老子？

此时庞雄才根本听不出好赖话，黑着脸猛然起身：“单位有事，不吃了。”

“就是再急的事，也不差这点吃饭时间吧。”方语继续劝解。

“没时间。”庞雄才转身便走。

随从们也赶忙跟上，不过省局三人没挪窝。

丁赫凑上前去，很礼貌地请示：“乔主任，审计、监察什么时候来？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还追上来羞辱。

乔秘书气得想骂娘，但也只能含糊地甩下一句话：“以后再说。”

看着匆匆而去的人们，丁赫脑中不由得闪过一句话：夹着尾巴逃跑了。

其他人脸上也暗藏嬉笑，显然很庆幸见证了精彩一幕。

送走了省领导后，方语亲自陪同省局客人用餐，可谓给足了面子。

原本定的是在食堂包间用餐，可大家都有继续关注赛事的意愿，于是改在食堂大厅开了一桌。

尽管是春节假期，但电视台和其他单位不一样，必须保障节目正常制作和播放，因此在岗者并不少。

刚开始普通员工还有些不自在，渐渐被电视吸引，也就忘了紧张。

领导席同样如此。

以往宴会多是推杯换盏，但今天领导们全都关注电视，只是象征性地端端杯，边吃边盯屏幕。

画面切换了，电视上正采访杨飞。

杨飞已经换掉参赛装，换上颁奖服，梳着标志性的马尾辫，青春洋溢，英姿飒爽。

面对记者提问，杨飞语句得体，感谢了国家和各级的培养，感谢教练、队友，感谢家人朋友，感谢所有关心她的人。

记者问过几个常规问题后，话题一转：“有传言，赛前你的脚受伤了，方便证实一下吗？”

杨飞回答：“这没什么不能讲的，其实我现在换鞋还需要队友帮忙。”

“疼吗？”女记者问了个看似弱智的问题。

但却触动了杨飞的神经。

她微微仰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凄美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女记者根据推测，煽情起来：“那能不疼吗？我们手上扎根刺都特别疼，更何况她脚肿得穿不上鞋了。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杨飞依旧披上战袍，征战冰场，赢得了这块弥足珍贵的金牌。”

“她是叱咤赛场的冰上女王，是冬奥金牌零的突破的勇士，是让国旗升到奥运赛场最顶端的英雄，是……”

杨飞在旁边礼貌插话：“我得去那边，颁奖仪式马上要开始了。”

记者赶忙掐断话头，换了新的问题：“再问一个，经历了首战失利后，你面临的最大敌人是什么？”

“战胜知我。”杨飞说着就要走。

女记者赶忙拉住杨飞，伸出一根手指头：“最后一个。在脚受伤情况下，你还能走上赛场，并取得这样的辉煌战绩，是什么支撑着你？”

杨飞稍一沉吟，神情无比郑重地说：“信仰！”

“能否说得更具体一些？”记者继续追问着。

“如果信仰有颜色，那一定是国旗红。”杨飞说完，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去。

记者不由得喃喃自语：“如果信仰有颜色，一定是国旗红。”

看着屏幕上一瘸一拐的杨飞，电视机前的人们不由得心疼，胸腔也激荡不已。

屏幕上画面变化，成了颁奖现场情景。

不多时，运动员依次上台，杨飞明显有些费力，队友帮了她一下。

国歌伴奏响起，鲜艳的国旗冉冉上升，杨飞和队友面向国旗深情歌唱。

电视机前的人们，也自觉起身，伴着激昂的乐曲，引吭高歌。

随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掌声中挂着泪花的笑脸。

这是一次有意义的午餐，也是值得纪念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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