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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代价与收获


看着自家弟子那荒唐的模样,身为人师的女道人捧着粥碗不紧不慢的说道:

  “修行之事,不进则退。你才刚刚修习,连掌握都算不上。这时是最为重要的时期。感悟时间,体验时间,习惯时间。《和光同尘》的基础,便是可以随意使自己于这方天地的时间中抽离而出。时光不侵染,凡者无可伤。基础之牢,非是你天资纵横或一点就通的明悟,而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夯实而成。”

  说到这,她索性放下了粥碗,看着弟子说道:

  “若说为师之前与你讲道,是为你解惑。尔今讲法,你可知为何?”

  “这个……弟子不知。”

  看着摇头的道士,玄素宁语气郑重:

  “经而不惘。”

  “……?”

  李臻有点没听懂。

  “可还记得为师引你入门时,曾以念传法,让你开悟三千大道之景?”

  这话着实让李臻愣了一下后,才明白过来……老师说的应该是自己在脑子里玩“荒岛求生”,明明自己一个人被困荒岛,可却有着各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供自己挥霍的那个场景。

  尤记得……自己喊出了那句“我是世界之王”,然后纳闷自己为什么要成为世界之王时,曾经有一个声音要强行把自己留在那,结果自己跟人家客气了一会,脱离而出。而出来后,和光同尘刚好入门的事情。

  于是点点头:

  “记得。”

  “你心性坚实,这点为师甚慰。”

  先是给出了赞美,但马上她就摇头:

  “可饶是如此,你依旧在那三千大道表象之中,被困住了半日之久。可对?”

  “……嗯。”

  “那你可知,随着修为深入,你会无时无刻不被这些幻象侵扰,稍有不慎,心魔便会趁虚而入,欲把你永远的坠入时间之中,凭空自衰,化作尘埃。”

  “……”

  看着嘴角一抽的弟子,玄素宁的语重心长:

  “所以,当你彻底能掌控自身时间时,为师便会传你十魔之印。这是玄均观历代不传之秘,对实力提升虽无用,却可助你明悟己身,与道相合。十魔,便是十关,关关难过,隘隘难熬。可每过一关,心神便如海中之山,任凭你狂风暴雨风浪波涛,稳如五岳。

  而这十魔之印,每一印皆是人间大疾苦,何以解脱?唯有道心坚定,世俗无扰、红尘无侵,古井无波。这才是为师要与你讲法之由。心若不坚、不诚,不稳,不惧,不忧,不固,你随时都会被时间所噬。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下场?”

  只见道人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可能。

  不存在。

  不能够。

  您老人家倒是早说啊。

  我就说,这么强力的招数不可能没有什么副作用。

  一早咱老李就想问了。

  和光同尘这么强,而且修行起来非常“简单”。

  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可谁知现在竟然还真来这么一出……

  果然么……

  代价就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死,对吧?狗蛋。

  看着自家老师背后那疯狂对自己招手的绿皮驼背的丑八怪……活该你的脑袋被做成毕业饰品啊!!!

  他心里这会儿在疯狂吐槽,而玄素宁看着弟子那变得五颜六色的脸,点点头:

  “之前不告诉你,是因怕你退却。而如今你已退无可退,唯有持心向道,坚定而行。所以……守初。”

  女道人重新捧起了粥碗,语重心长:

  “为师知你红尘中心有不舍,放你回家。但你也须自省,万般历练在红尘不错……可你的道……却亦要装在心中呀。”

  “……”

  沉默片刻,李臻真心实意的起身拱手:

  “多谢老师指点,弟子铭记于心。“

  听到这话,女道人点点头:

  “吃饭吧。”

  说着,她喝了一口粥。

  鲜美的味道让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似乎……开心极了。

  而吃完了饭,收拾了干净。

  连带着三盏常明灯都重新添了遍油后,这次李老道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蒲团上。

  倾城国色却素丽典雅的女子端坐上首,言出法随。

  顿时,道宫之内,三千大道,尽入耳中。

  ……

  黄昏将近。

  洛阳城外,洛河岸边。

  一身官服的杜如晦抬头看了看天色,对一旁今日受了判官大人征召到此的捕快们问道:

  “放下去多久了?”

  “回判官大人。”

  捕快拱手:

  “已经三个时辰了。”

  “差不多了,拉出来!”

  “是!”

  听到他的话,几个捕快一招手,旁边那群渔民便赶紧各自起身,心里抱怨着眼前这些官差的胡闹。

  就为了想看看那一条破烂的渔网能捕几条鱼,就硬生生的让他们耽搁了一天的营生。早知道今日会被抓来,索性在家歇一天了……

  一日没抓鱼,没有进项的渔夫们唉声叹气。

  可在那群凶神恶煞的捕快面前,也不敢多表示什么,分成了两队,握到了两条绳索上面。

  “一,二……嘿!!!!!”

  随着为首的渔夫号子喊起,众人齐心协力,两条麻绳瞬间绷的笔直!

  好沉!

  作为常年在洛河与黄河里打渔为生的渔民心头一沉……

  春日里捕鱼,前期河水结冰,不能撒网,只能用来钓鱼。而待到冰层融化不见,能撒网的时候,捕鱼也应该尽可能的挑选阴沉的天气,或者是水面和缓的河湾。

  前者捕大鱼,卖给大酒楼,赚的银子多。后者卖给普通人,靠量来取胜。

  阴沉的天气里,水里的大鱼会上浮。

  他们不懂什么科学解释,阴雨天气压低,鱼儿缺氧上浮,越大的鱼越需要氧气。

  而是根据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阴雨天,对于大鱼来讲就是鲤鱼化龙的龙门,这些鱼儿上浮是为了跃龙门。

  而水面和缓之处,则是体型不那么大的鱼汇聚之地,虽然个头不大,但数量多。

  撒网捞鱼,二者必须满足其一,才能收获颇丰。

  可今天这位判官大人选的地方……是洛阳城北最靠近黄河的黄洛分叉之地。

  水流湍急、浑浊。

  这地方能有鱼?

  有鱼我于字倒着写。

  而有了这种先入为主,这入手沉重的渔网,在他们看来便是里面勾了不知多少戳破渔网的木头、水草之类的玩意。

  好嘛。

  才逃了伊水清淤,想不到来这黄洛清理垃圾了。

  一边跟着号子拉着被水浸泡后越显沉重的麻绳,他们在心里编排着杜如晦。

  吱嘎~

  吱嘎~

  吱嘎~

  随着麻绳的扯动,终于,见到了昨夜用苎麻蕊子弄的乱七八糟的渔网一头。

  没理会。

  继续拉。

  四十多米长的网又往上浮了一米。

  一尾一看这个春天就吃饱了的鲜嫩河鱼忽然露出了白白的身子。

  嚯!

  不小啊!

  运气够好的。

  依旧没有认为这网里会有多少鱼的渔民们纷纷想到。

  可是……

  再一次拉动渔网的时候……

  “啊!!”

  十来尾和那第一条鱼大小差不多的河鱼被网子紧紧缠绕,拉了起来。

  渔夫们有些愣神。

  而心急如焚的杜如晦见他们不拉了,赶紧催促了一句:

  “愣什么!继续拉!”

  “快点拉!”

  “发什么呆!”

  “使劲!”

  见上官催促,捕快们把手压到了刀柄上,跟着起哄。

  于是,带着惊讶的渔民们继续拉网。

  然后……

  当四十多米的渔网挂满了鱼获,全部被拉上来时。

  眼前那黄昏的日光与雨淋相映衬,组成的波光粼粼的绝美画卷,看呆了这群终日与河流为伍的渔民们……

  这是……哪位龙王显灵了么?

  这种水流湍急之地,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鱼!?

  虽然枯枝烂叶之类的同样不少,让整条网看起来脏兮兮的。

  可眼前的鱼获……

  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撼了。

  而就在这时,杜如晦发布了命令:

  “去拿盆,按照大小,把渔网里的鱼全都归拢起来。不能少了一条!”

  “是!”

  捕快们再次应声,早早准备好的十个木盆摆在了渔网面前。

  摘鱼这种满是腥臭的活,官差老爷肯定不会做的。

  而这些被震撼到的渔民反倒轻车熟路,一点也不嫌弃。

  甚至有种谜一样的激动……

  河神老爷显灵了!?

  我们沾点仙气儿,明日……说不得能大获而归呢!

  瞬间,心里那点抱怨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個个来到了渔网前,按照要求,大小,把一尾又一尾快要断气儿了的野生河鱼往木盆里装去。

  一开始装,只是觉得大鱼可真多。

  但装着装着……他们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大鱼在最外面,刚才拉网的时候看不真切。

  可现在,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这网……分好几层!

  一层套着一层!

  大鱼弄完了,木盆已经过了半数。

  但还没完!

  第二层里那种巴掌大小的鱼同样满满当当!

  一会儿的功夫,木盆已经装不下了。

  那咋办?

  扔地上!

  反正冲冲水就能吃。

  于是,转眼间,中型鱼铺满了一地。

  可是还有!

  最里面,最细密的那层网上面,一指长短左右的小鱼密密麻麻的……同样钻满了!

  最后,在日落时,无数小鱼已经被堆成了一个如沙堆一样的小山。

  少说几千条!

  “……”

  “……”

  “……”

  一群人已经看傻了。

  不过半日的功夫,三四十米的渔网……

  就……

  就这么多鱼!?

  这位判官难不成是河神龙王的私生子!?

  这……

  也太赏脸了吧!?

  不少渔夫已经激动的想要叩拜河流,祈求河神赐福了。

  而捕快们也同样惊讶。

  这鱼……好多啊!

  但他们这里面谁想的都不如杜如晦来的多。

  看着那十个木盆,一高一矮两座小山……以及那被丢弃到一边缓慢爬行的王八老鳖。

  杜如晦把目光主要集中在了那一堆小河鱼上面。

  小河鱼骨头软,身子干净,甚至都不用处理,丢锅里炖足了火候,搁上厚酱就是一锅绝佳的美味。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小鱼,老杜心里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道长……真的没说错。

  若此网普及……那么恐怕不过百年,这黄河之中,便再也见不到任何活物了吧?

  顿时心底一寒。

  绝户之名……

  当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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