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妻主,该吃药了
江篱睁开眼,就听耳边人先倒吸了几口凉气。
“活……她活过来了……”
再一转眼,屏风、贵妃椅、琉璃窗棱、水晶风铃,一臂之远那人,美男如画。
剧痛自脑袋深处蔓延开来,让江篱脸部不受控制抽搐。无限放大的原主记忆彻底淹没她的思维,头上血管条条痉挛暴胀,似要马上炸开。
“不好!快扎针!”一声急吼,几个花白盘发的太医急步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几刻钟后,江篱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捋顺了混乱的信息,闭上了双眼,任由太医们在她身上有条不紊忙活。
如今她所在,是大梁的都城上京,女尊时代,自己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孙女。
镇国公,乃上一代女帝过命的异父异母亲姐妹,正领兵在外,驻守大梁最难守易攻的北蛮边塞。
镇国公生有四女,除了江篱她母亲,个个身体康健,骁勇善战,谋略胆识皆为人中龙凤,就是气运不好,都战死在了沙场上。
江篱父亲不详,而母亲,已于三年前,死在了红楼里一小哥身上。
整个金碧辉煌的国公府,如今就剩了征战开外的镇国公,和她,无人管束无法无天的江篱。
上京有名的纨绔,最任性的废物。
“妻主,该吃药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篱偏过脸去,美男一身青竹锦袍,如墨般青丝仅用根碧玉簪挽起,眉目浅淡却极具风情,偏生面无表情的时候,端庄飘渺得如坠凡间的谪仙。
这就是原身的正夫,出自百年世族的谢家嫡次子。
嫁过来当天尚未拜堂,原主就被门口的惊马甩飞出去,昏迷至今。
江篱想起自己前一世,谋划隐忍半生,终于将靠着外公起家发迹,最后却逼死母亲让私生子继承家产的凤凰男父亲干死,庆功宴上一杯酒都没来得及喝,就被莫名投送到这个世界里来,情绪暴虐到了极点。
美男固然美得动人心魄,星眸里却冷淡如千年寒冰,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两人原本订下的娃娃亲。
原主的未婚夫,本应是当朝丞相府的嫡子,一个月前,女帝在百花宴上发了话,轻飘飘就退了这桩婚事,改成了谢家次儿。
谢家虽有百年底蕴,却是商贾世家,仅有的几个在官场里做事的族人,也都是领的闲职。
镇国公已老,哪天撒手一去,圣上又没有国公位置世袭的金口玉言,江篱的未来啥也不是。
战功赫赫又如何,长江后浪推前浪,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能干的新人。
何况江篱并不能干。
而女帝这么一插手,是个人都能对镇国公府的小孙女白眼相待。
江篱叹了口气,当年为了母亲,她没少研究岐黄之术,现眼下虽不好当众给自己把脉,但体内经络壅涩,吐纳不畅,四肢软绵绵的没有丝毫气力,显然不是简单的惊马能造成的伤害。
这是常年的毒素侵入五脏六腑。
江篱张开口,任由着美男僵硬着脸,每个动作都散发着抗拒地给她喂药。
病情稳定下来已是三日后。
所有的太医撤走回去复命,而前线也传来了捷报,此次守关,镇国公三万人马大败金国十万入侵,并且无一人伤亡,同时歼敌一万人!
一万敌首,正吊在镇国公浩浩荡荡的队伍马屁股后面,晃荡晃荡来上京复命。
此等战绩,让民间沸腾传颂,堪称奇迹。
镇国公的名望再次到达巅峰!
江篱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惊马在前,还有太医紧张伺候在后。很显然,偌大王府唯一的继承人要是这时候没了,镇国公一个没忍住,一怒杀入上京,女帝也很难全须全尾保住自己的势力。
世事纷纷扰扰,终究躲不开一个权衡利弊。
在闹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江篱休养生息了两天,就决定出来找茬……找事做。
别人上进是为光耀门楣,她上进那是要自己的小命。
上京这淌浑水,在她理清了所有脑子里面的思绪后,江篱就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
那就彻底搞臭它。
哪怕是当纨绔,江篱也要在这个领域卷到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春天夏天!”
一声吼,两个季节忙不迭跪进屋子中来,将江篱收拾齐整后,亦步亦趋跟着江篱出了苑子。
“摘星苑。”回头打量下自己手写的狗爬体牌匾,江篱表示满意,这名字起的不错。
可是名字居然还要自己来写,原主显然还废的不够彻底。
两个季节不说话。
江篱转身对着她俩,语重心长:“以后,不必顾忌太多,在我跟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们若是说错了,该罚的我自会罚。”
原主是混不吝大纨绔,这俩人以前没少劝谏,没少挨揍,到最后几乎心灰意冷,不再开口了。
而江篱已经从读取的记忆中,明了这两人才是偌大王府中,仅存的镇国公留给她的心腹。
原本镇国公给她留了不下一个百人连的护卫规模,但造不住原主蠢。在安插进来的各方势力的撺掇下,打杀的打杀,发卖的发卖,除了四名死侍,如今江篱手中已无人真正可用。
江篱也没指望一两句话就能哄得两人重新对她改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只管自己慢慢溜达过去。
先帝赐的镇国公府,金碧辉煌,三步一景十步一转,雕花砌栏美轮美奂,除了数不清的厢房亭阁,还养了不少珍禽异兽漫步其中,说是个小皇宫都不算夸张。
只可惜,原主只管败家。哪样费银子哪样来,等镇国公回来,能不能留件裤衩给她穿都还两说。
除了这不动产,江篱能见到的明面上的银子,只剩了二十七文钱。
谁能想到这诺大的家业,连个明天的菜钱都掏不出来。
走了半天,还没绕出镇国公府大门的江篱喘了口气,决定往回走。
“哎呀小姐,您可终于大好了,可叫我们担心的吃喝不下睡不着,您之前看中的哥儿又出了新舞,昨儿还朝我们打听您的消息呢!”
屁颠屁颠的,远处一双角辫子的少女眉眼带笑,跑向了江篱,还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
“可不敢让正君知晓,老天开眼,小姐您可终于出来了,那翠淳楼,听说又来了一批新货,您不赶紧瞧瞧去?摸几把?”
翠淳楼哇,集齐了歌舞嫖赌的好地方。之前,这叫喜娃的姑娘没少撺掇原主去。
“这正君虽美,您到底是国公府的主人,哎……我们不好说什么,让正君知道了我们就惨了。”
江篱盯了她一眼,不同于春天夏天的唠叨规劝,喜娃这厮向来主打的是一个主子想去哪我顺水推舟,主子不想去……我就巧舌如簧让主子对我百依百顺。
六年前,镇国公在女帝的调令下重上边关,直至三年前原主母亲大丧,在喜娃的引导下,原主将败亡速死之路,走得四通八达十分顺畅。
江篱勾唇一笑,伸手勾起了喜娃下巴,将她一张圆脸拉近眼前,压低声音:“这么说,谢公子还不知道?”
两个季节已经嫌恶避开了脸去。
喜娃使劲抛了几个你懂得的眼神,笑得十分猥琐:“当然,小的办事,小姐您还不放心呀?为了特意绕开谢公子,我还提前从库房里支出了三百万两,咱们好好去赌一把大的!”
三百万两,估计是整个国公府账面上所有的存银了吧?
这喜娃很是能耐啊,一个侍女,不,一个得宠的头号狗腿侍女,就能轻松将所有账面支取出来?
江篱眯了眯眼睛,笑得如沐春风,声音低沉温柔:“办的不错,你的,前面走,好好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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