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绯羽将一只水晶饺夹到了碗里，笑着看荣妃。

“我这承乾宫里头人口简单，就我们母子两个，怎么就忙不过来了？云歌姐姐可别忘了，余嬷嬷是太皇太后给的，有她在，承乾宫上上下下都被打点的妥妥当当，我再放心不过了。”

宜妃夹了一筷子酱菜，好笑的看荣妃打趣：“你我又不是头一次来承乾宫，难不成你还真当绯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在家里可是掌管后宅多年的人，这承乾宫你在外头看着松散，实则是外松内严，要说整个承乾宫跟铁桶一般都不为过的。”

“这就是我的不是了，绯羽一直都是个能人，是我多虑了。”

荣妃若有所思，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开口询问林绯羽：“宫里这一批宫女是要在中秋前离宫的，她若真要出宫了，你身边接替她的人可得早早培养起来，让紫菀好生教着。”

林绯羽自个儿是个极其讨厌离别的人，可紫菀的性子是真的不适合待在宫里。让她出宫，既为紫菀好，林绯羽也有自个儿的私心。

“回头我问一问她自个儿的意思吧，我自记事起就是她跟紫苏两个在我身边，如今乍然要送她出宫，我也舍不得……”

林绯羽说这话的时候，紫菀正端着一盅汤往里走，她将汤放在桌上，垂侍在林绯羽身边，小声说道：“娘娘舍不得奴婢，奴婢亦舍不得娘娘，只是娘娘许了奴婢出宫，奴婢便听娘娘的。针线房里有个圆脸宫女叫做松叶的，奴婢瞧着她十分稳重，又小心谨慎，回头让余嬷嬷去挑个针线上的人，奴婢就将手头的事情交给她。”

林绯羽一听这宫女的名字，便长长叹了口气，哪个姑娘家会取松叶这样的名字？说不得又是个在家不被爹娘喜欢，随口取名儿的姑娘。

“好，你看人一向准，你说她是个好的，本宫相信你，”林绯羽到底还是念着多年的情分，既然紫菀已经挑好了人，她也不便再麻烦了，“回头你将她带过来我瞧瞧。”

看着她们主仆两个说话，荣妃不由感慨：“你是真的替她着想，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你这份苦心，但愿她是个明白人吧。”

“她是绯羽家里的家生子，她爹娘都在绯羽家，绯羽这么多年来又不曾苛待过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要是换个主子，但凡做了什么事情，打死都不为过的！”

宜妃没有林绯羽那么多想法，在她眼里，奴才就是奴才，即便是待他们好，那也是主子的赏赐，他们是需要感恩的。

“绯羽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况且紫菀在绯羽身边一向尽心尽力，虽说有时候心直口快了些，却无伤大雅，她是绯羽的陪嫁，身份跟寻常宫女不同，自然不必像宫女那样小心翼翼的。”

一直沉默的林绯羽幽幽叹道：“可是在这宫里，若不小心谨慎些，如何能活的长久？”

不仅是林绯羽现在的感慨，以前看了那么多宫斗剧，但凡是走到最后的，谁不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的？如今玄烨还肯看顾她几分，她若自个儿心里没有数，坑害的不仅是自个儿，还有胤小四！

“若说从前我没有孩子，她大大咧咧些倒也不算什么，左右我都能兜住，况且还有皇上在，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可如今不同，如今我不再是一个人，还有胤小四，若我不小心一些，如何护得住小四？”

看着林绯羽一点点的改变，不仅是荣妃，就连宜妃都十分感慨：“想起你刚入宫那会儿，多肆意洒脱？如今自个儿做了额娘，要顾及的事情多了，就会变得瞻前顾后，人也会不断的为自个儿和孩子谋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绯羽，你做的没有错。”

从最初打算送紫菀出宫的时候，林绯羽就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知道这会儿听到了荣妃的话，林绯羽双眼一酸，泪眼便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那是理解和被人承认的欢喜。

“你就算是舍不得她，也犯不着哭啊，一个宫女罢了，你哭什么？”

头一回见林绯羽落泪，宜妃吓得手忙脚乱，她一边给林绯羽抚着后背，一边拿帕子去帮林绯羽擦脸：“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就值得你哭的这样伤心了？”

荣妃覆上林绯羽的手：“你做的没有错，不要因为这事儿再难过了，况且紫菀就算是出宫了，等日后你若是想她了，召她进宫来陪你说说话便是，你哭什么？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林绯羽心里并没有多难过，只是一想到要离别，心里就有一块空落落的。

“是呢，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再不济，我以后可以下旨让她进宫的，我掌管着后宫，总要给自己谋点福利的，是不是？”

听到林绯羽还有心思开玩笑，荣妃和宜妃这才舒了口气：“是啊，都在京城，你若是想让她来陪你说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们主仆一场，知道她曾是你身边的人，将来即便是她嫁人了，夫家也不敢怠慢她的。”

“我许过紫菀，将来她若是嫁人，我会为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绝对不会辱没我承乾宫大宫女的身份！”

其实她们这些在宫里头的人，心里也都知道，能出宫，那对宫女来说是一辈子最幸运的时刻，所以心头的那点郁气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是啊，那你还在难过什么？你该为她感到高兴，出了宫，她就能获得新生了。”

林绯羽颔首，忽然就觉得碗里的粥不香了，水晶饺也索然无味了。

“娘娘，各宫娘娘们已经陆续过来请安了，”林绯羽正在愣神的时候，红樱率先走了进来，见林绯羽在发呆，便小声说道，“紫苏姐姐送紫菀姐姐回房去了，这会子娘娘若是有什么事，交代奴婢和赤芍便是。”

林绯羽点头，紫苏和紫菀感情好那是自然的，她们三个相伴了这么多年，紫苏和紫菀相处的时间说不得更久，这会子有紫苏去安慰紫菀也好，免得她自个儿想岔了。

“嗯，本宫知道了，请她们先喝茶吧，待荣妃和宜妃用完早膳，本宫再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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