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舅父
韶云的舅父很早就参加了工作,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十六岁的舅父在苏豫皖革命根据地时期就做了交通员,八十年代的舅父已经是副县级干部,舅娘莫氏,夫妻俩都已五十多岁。舅父共生养七个孩子,现存两男四女。
韶云的舅父和韶云的母亲是亲姐弟,韶云的外祖父是圩里一带拥有百亩良田的地主,家里有三个孩子,被那里的人称呼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爷。
韶云的舅父是最小的男丁。靠着家境的殷实,从小就有私塾先生在家里教书识字,很小的时候四书五经都背的滚瓜烂熟。小少爷时常嫌弃教书先生教的书不够念的,那聪明伶俐的劲儿远近闻名。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过了没有多久,有一个漆黑无光的夜晚,一伙土匪闯进了圩里,在打死几个看家的家丁后,把韶云外祖父家抢掠一空。还顺手绑走了韶云的舅父,一阵狂风似的吹过来,就这样韶云的舅父被土匪绑了肉票。那时候的小少爷才十几岁的年纪,虽然害怕但也敢和土匪头子说话:“你们是不是把我给绑错了,我只是一个寄居在那家的、亲戚的孩子,他家主人不会来换我的。放我回去吧,求求你们了。”
韶云的舅父被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下面,下方燃着火堆,被焰火烤着心里发酥。
“榔头,明天早上去告诉那个老家伙,不拿银子来,就撕票了,不会是真绑错了吧,这小子怎么看着不像个小少爷呢!婆婆妈妈的,早点去确认一下。”土匪头子说话了。听着韶云舅父那不停的嚷嚷声,似乎内心也有些疑惑了。
正在土匪们围着火堆烤鸡吃的当头,一阵枪响,几个土匪立马就被打死在火堆旁,剩下的人慌忙大喊大叫:“妈的个八个,风紧扯呼!”一边回身反击一边逃跑,来不及解下韶云的舅父,就乘着夜色丢下同伙的几具尸体逃跑了。
乱枪过后,正在韶云的舅父疑惑的档口,几个稀稀疏疏的人影聚拢了过来:“队长,好像都跑了,这些伤天害理的家伙,跑的比兔子还快。”
“快看看还有没有活的,检查一下现场。”几个拿枪的人走近火堆,就着火光,韶云的舅父,知道来的人不是土匪。急忙大声地喊着:“喂,大叔,这儿呢,这儿有人,我是被绑票的。”
顺着声音,领头的人走到歪脖子树下,抬眼望去,“好家伙,这怎么还吊着一个人呢,你不会也是土匪吧?”说着话,还故意举起了手里的枪杨了杨。
“不是,不是,我是被绑来的肉票,你看我还是个孩子。”韶云的舅父慌乱地大声解释着,生怕别人不知道,把他当土匪给枪毙了。
“哈哈,小家伙,倒是挺机灵,逗你呢,你家是那里的,待会就送你回家,别让大人着急了。”领头的队长走上前去解开了绑着的绳子。
夜色中,在韶云舅父的指引下,找到了家。韶云外祖父一家人以为又是土匪来了,都躲地窖里了。直到韶云的外祖父听出回来的是儿子的叫唤声,才领着家人出来。
韶云的外婆搂着儿子一通大哭,快把院子给哭塌了:“乖儿,肉啊,小心肝啊,可把娘给吓坏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娘也不活了,呜呜·····”
“好了,好了,别嚎了,这不回来了吗,赶紧的请恩人们进屋,沏茶。”外祖父慌忙拉过儿子,要把队长他们让进了屋里。
“大叔,就不麻烦了,我们还有任务不能久留,我有一弟兄在枪战中负伤了,行动不便,就麻烦你们收留一下,养好伤就归队,这里有几块大洋,请大叔一定收下,买个药啥的方便用。”领头的队长殷切地看着韶云的外祖父希望他能帮忙照顾伤员。
“那里的话,同志,你救下了我儿子,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照顾伤员的事情就放心吧,钱你收回去,我家有你的同志吃的药品我也有,这个你就放心吧。”韶云的外祖父连忙把队长手里的大洋推了回去,坚决不拿。
“那好吧,就拜托您了,伤好了我会安排人来接走的。”队长不再矫情,放下受伤的同志,交代了几句,就领着队伍乘着夜色离开了。
那个夜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韶云的舅父一家人经过惊吓,到接受伤员,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在养伤的那段日子里,韶云外祖父家的二小姐,从此与那个伤员结下了情缘,也就是韶云的父亲。
伤痊愈归队后,韶云的舅父也参加了革命的队伍,一起走了,韶云的母亲就是外祖父家的二小姐成了那个伤员的媳妇。在家道中落后,没几年韶云的外祖父就过世了。韶云的舅父和父亲一起在队伍中转战南北直到县城解放,才回归故里。
韶云的舅父回城工作后娶了莫氏为妻。莫氏生养了许多儿女,但作为妇女每天都要出工,因为随着舅父分流到乡镇的时候,在供销社工作犯了错误,在“坏分子”需要特别改造的年代,她一边劳作,一边就在田地里搞生产了。
舅娘莫氏生下的孩子有的夭折了,现只存下俩男四女,而在几个孩子当中,老大是最省心、最让舅舅骄傲的孩子,早早地读完书参加了工作。
结婚后生了一个儿子,但在孩子不到2岁时,患了白血病,最后走了。英年早逝白血病,非星非月亦生光,天妒英才叹丧亡。纵使人间无福寿,诗留名气墨留香。
舅父失去最出色的孩子,心中的感伤一直都在。说起韶云的大表兄,那可是一个非常有才气的年轻人,他能诗、能画、能歌、能舞,上学的时候,数、理、化也无与伦比。毕业后在银行上班一直都是先进工作者。只可惜在最让人羡慕的年龄就这么走了,留下的是亲人无比的惋惜和哀伤。
韶云的舅父一直都在下边的乡镇工作,最近几年才调回县城,从事土地建设的管理工作,家里的几个孩子一直随在身边,总是从这个地方转到那一个地方,没有稳定性。回城后,韶云的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还留在原来舅父工作的地方工作,家里边还有三个表弟妹在上学。舅母犯了错误后,再没有工作,一直赋闲在家。由于受到大表兄去世的伤痛和工作上的打击,一直有间歇性精神问题,总怕受到刺激,容易发脾气。
不过,她在“困难时期”随舅父下乡,那时候为了不影响舅父的前程,主动提出和舅父划清界限,从此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人。
好在舅父回城后,让她回到了家里,算是一种补偿和安慰。韶云的舅母莫氏在许多工作过的地方,也有体面工作的同事和朋友,但在犯了错误后都离她远远的不再交际,可能舅母莫氏在工作中的错误是被诬陷的,只是个背锅的替罪羊,但事情出在身上,许多曾经信赖的亲戚朋友都在那一刻离她而去。世故人心就是在许多人生低谷的时候体现出来的。
韶云的舅父是一个把身心都放在工作上的人,特有的革命者的本质让他成长为一个廉洁、正直的国家干部,自带的书生气质,又给人一种文人的雅致和豁达。
自己的孩子虽然多,但韶云的舅父还是非常喜欢韶云,虽然只见过几次面,因为姐弟的情谊,总把韶云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在舅父那里,韶云没有违和感。感觉亲切而自然,甚至比对父亲还容易接近的那种感触,或许有一句话叫着:外甥照舅,就是这种天性的使然。
挨到周六韶云经过自己内心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在中午的时候去拜访一下舅父,上学都一个礼拜了,周末回家可能母亲也拿不出更多的粮票供自己上学吃饭。与其给母亲出难题,倒不如去舅父那里看看,好在舅父家离学校不远,城关镇舅父的家就在学校不到二里路的地方。
中午放学后,韶云没有去食堂打饭,因为手里已经没有钱吃饭了。空着肚子,韶云在同学们都出了教室后,才下了楼梯。出了学校的大门,往城东方向走去。
放学的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同学结伴而行,拐过一面墙是一座城中独有的池塘,池塘里的水不是很深,飘着许多垃圾袋和杂物,在池塘的周围是一排排砖瓦结构的房屋,这池塘周围的居民是属于一个城西居委会的。
沿着池塘边上的路一直往东走,穿过这一片居民区,再过一条国防路,通过边上的汽车站,就能到城东区,韶云舅父家所在的位置。韶云缓缓地沿着池塘边上的路往前走着,边走边看池塘里的水,和那些追着垃圾袋打闹的鸭子。中午的阳光虽然很明亮,但温度并不是很高。
秋风轻轻地吹着,一点也不激烈,给人以舒适的感觉。秋风送爽习习过,鸭群结伴畅游凌。正午日头天穹照,缓步趋行沐秋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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