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仅仅是这样。

郭果又马上想起另一件事：这些卡片每张使用起来都需要高昂积分，而且只能单独使用。

三种卡片中，观考券只能进入其他考生的考试，却不能进行干涉；辅导券可以让考生出手干预,  但是次数有限；唯一免费的[新生欢迎会体验券],  更是和考试毫无关系,  充其量算是免费吃席的。

至于什么“观考辅导迎新之副本体验卡”，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从名字上看，这不就是把三种卡券糅合在了一起，随意拼凑出来的吗？

但如果真是心诀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不知道唐心诀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郭果仍旧对室友抱有无比的信任。

更何况,  这也的确就是唐心诀的风格——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副本里坐以待毙，不如干脆打破壁垒,  把大家一起拉进来！

副本不是喜欢针对学生吗,  欺负几个多没意思,  一百个够不够？

念头打通的时候，郭果甚至感觉自己脑海里已经能想象出唐心诀的语气和声音了。

女生做出这件事的时候,  嘴角应该是带着笑意的,  眼底却能看出锋芒：一半是为生死不知的室友而担忧愤怒，一半是遇强则强的冷静和兴奋。

而能通过这一点,  变相确认唐心诀安全的郭果,  也不禁鼻头一酸,  抹了抹眼睛。

“欸,  你别哭啊。”

离她较近的女生发现她情绪变化,  连忙安慰：“这游戏里面复活道具虽然难找,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得到。只要你们寝室还有一个人在,  就不算没有机会。”

“对啊,  当时我们寝室躲在衣柜里，眼见那只鬼就要开柜门了，没想到最后一秒竟然还能弹出这张卡，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一个男生也庆幸道，回忆起原本副本的惊险，他还是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

其实在被卡片带着跳转副本后，他们最先来到的都是一间大门紧锁的空教室，并且也互相交流了情况，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反正无论来的是什么地方，都比原来副本里九死一生要好。只是因为一直不能出去，所以对新副本一无所知。

再加上随着时间流逝，空降到这间教室里的考生越来越多，慢慢地上都不够站了，他们只能用道具攀在墙上、灯管上……就在其中一部分人已经在思考如何无视重力在天花板上倒立的时候，才被校方nc误打误撞放出来。

“是这样的……”

郭果正在思考该怎样和她们解释学习委员体验卡的事情，走廊外就传过来一堆熟悉的声音和阴冷气息。她立刻条件反射取出武器：“那帮鬼怪回来了！”

话音方落，就见五个教职工模样的中年人气势汹汹从楼梯口走了进来，一照面就凶相毕露：

“听说这里有不听话的学……生？”

看着走廊里一时乌泱泱望不到尽头的考生人数，它们沉默了。

其中三名老师转头看向引路的秃头男：“你只说这里有学生。”

但是没说有这么多。

秃头男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这里就是有不服管的学生啊。”

要是说清楚了，你们还能来？

“对。”女老师一脸憎恨地帮腔强调：“她们刚才甚至还试图殴打老师，绝对需要用校规进行惩戒和管理！”

“嗯。”中间一名看起来足有三百多斤，胖得能挤出三个人位置的老师点点头：“校规不可违背，对违规的学生确实应该好好管理。可我记得，现在好像是学校放假的特殊时期，整个学校的学生加起来也凑不到一百多吧？”

他略有艰难地抬起厚下巴，指向考生：

“现在人数异常，我认为应该先追究保安亭的责任。”

其他老师严肃点头：“有道理。”

“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就……”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最前面的一名考生忽然笑了：“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们的意思是，害怕了吗？”

在场的人进游戏时间都不短了，经历过许多个副本，被鬼怪吓得屁滚尿流的考生数不胜数，但反过来，被考生吓到退缩的鬼怪，还是头一次见。

这就是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吗？

话被挑明，空气里的氛围顿时微妙起来。不少考生都互相交换目光，脸上露出了莫测的笑容。

“要我说，既然来都来了。”一个考生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游戏不是一直强调要我们通关考试吗？那我们就好好通关呗！”

“对啊，不就是群体副本吗，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不过游戏真是太狗了，竟然试图用考生数量把我们自己挤死，好在艰难的第一关我们已经通过了，让我看看接下来要做什么……哦，打击诈骗是吧？”

大多数人均露出赞同之色。

没错，一百个考生的副本也是群体副本，这很合理啊！

五个校方nc再想跑路时已经晚了，彻底回过味来的考生已经用技能挡住了它们的路。

首当其冲的便是放人出来的秃头男和女老师，两人被最开始得罪的几批寝室围住，连身上还没好的伤口都在扭曲发青：

“咳咳，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师生，理应友善相处，有事好好说，不要随便动手……诶，你记得吗，我还放你出来过呢！”

差点被秃头男老师捏断脖子的光头考生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的学校是关州体育学院，我们学院有几百个老师，唯独没有你们。咱们算哪门子的师生？”

说完，连绵不断的技能和轰炸声在走廊里爆开！

夹在情绪高涨的人群里，郭果竟然连动手都没有机会。成堆的技能从她头顶飞过去，她头皮发凉地缩了缩脖子，先找角落打开手机和唐心诀发消息：

【郭果：你好，我想再次订购虚拟恋人服务。】

之前虚拟恋人的账号早已经随着“恋人”本身嗝屁而消失了。郭果本想和唐心诀汇报一下情况，但又害怕对着客服账号说出来会被敌方检测到，故而临时改口成了订单。

可是，这次[客服小唐]却没有再第一时间回复她，手机里一片寂静，什么消息都没有。

郭果的心又不禁悬了起来。

等待没多久，外面的群殴也进入了尾声。人群再次散开，那几名光头男生提着秃头男老师走回来，吐槽道：

“它们跑得太快了，大家追又追不上，一不小心又跑了四个，只剩了这一个秃子。”

郭果收起心神，立即走到已经几乎被打出原形的秃头老师面前，把钢笔和红线抽出来，果然见到对方一个激灵，眼中露出明显的畏惧之色。

她开口：“废话我就不说了，你要是不想灰飞烟灭的话，就告诉我，怎么才能通关。”

秃头老师战战兢兢：“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通、通关的。我就是一个普通老师……”

郭果转变角度：“那诈骗案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为什么包庇对诈骗团伙的调查？”

秃头男嗫喏：“调查，调查当然是可以的，但是规定上，需要足够的申诉表嘛，你们昨天又没给到足够数量，校领导当然有权拒绝了。”

“申诉表？”简单了解过副本剧情的其他考生挑眉出声：“你需要多少申诉表？我们这么多人，最少也能凑出来一百多张吧。”

秃头老师：“……够、够了。”

连续申诉三次都够了！

“可恶、可恶、可恶……”

狭窄的楼层过道里，几只面目带伤的人形怪物沿着墙壁飞快攀爬，嘴里还在恨恨低语，琢磨抓到那群该死的考生之后要怎么折磨她们。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副本出问题，应该报错！”

其中一只怪物扇了另外一只一下，然后飞快跑到了走廊尽头的一扇小门前，从窗户往里面钻。

其他怪物愣了一下：“报错，不是只有考生才能……”

“没错，但考生可以，我们凭什么不行？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方法——”那只怪物冷笑一声，钻完第一扇门，又从甬道里去钻第二扇更小的门，就这样钻到小无可小的时候，才开始疯狂砸门。

“客服在吗，我们要向上反馈！”

正在里面勤勤恳恳敲键盘的小火柴人被吓得直接窜起来，互相抱到一起：“地震了！末日了！！”

不对，大学城怎么会地震？

它们反应过来，才发现门外有一双属于怪物的大眼睛正在恶狠狠盯着里面，粗声粗气地嘶喊：“客服客服，快点给我开一条向上反馈的通道，要不然我就……”

小火柴人：“……”

没过多久，外面的nc刚逐渐恢复成人形，就听到门里传来一声惨叫，里面的同伴已经化成了一滩黑水。

最内侧的小房间里，小火柴人已经恢复为正常工作状态，细声细气冷淡道：

“恭喜，你的投诉已被成功接收，副本结束后将对此展开调查，请等待吧。”

nc：？？？

什么，还要等副本结束才能处理？那还有它们什么事？

而且投诉就投诉，为什么同伴突然没了？

面对鬼怪的疑问，小火柴人的回答也很理直气壮：“考生投诉是要消耗学分的，你们又没有学分，当然只能拿命来抵了呀，嘻嘻~”

……

对于其他楼层发生的事情，仍旧停在六层的考生们无从得知。他们想办法弄到一批申诉表，又根据手机里新生成的聊天记录乱填了一通，然后逼迫秃头老师不得不开启下一阶段剧情。

“你们需要先寻找一个教学楼不存在的楼层，哦，你们已经在了。”秃头恨恨抽了两下嘴角，不情不愿道：“再接下来，你们只需要找一个姓朱的老师。她会把学校的调查结果发给你们，再然后，你们需要再走三个流程，等七个工作日，再配合四次调查……”

考生们：？？？

一个人幽幽道：“我现在突然感觉，刚才我正经历的那个副本也不算难了。”

仅在短短的时间里她们就已经看出来，这场副本的难度简直是反人类级别，实在想象不到如果没有突然空降一大群考生这一意外，单枪匹马的郭果寝室要怎么才能通关。

郭果也感觉头皮发麻，她没想到经过整整两天多，副本剧情竟然只停留在开头。仅靠后面一长串望不到底的申诉流程，她几乎怀疑副本光是靠耗就能把自己耗死。

“对了，你们也不用想直接找到诈骗团伙了，呵呵呵，在学校走完调查流程之前，你们是不可能见到它们的。”

秃头男看着考生脸上的表情，终于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学生就是天真，社会的险恶可是你们想象不到的……”

“叮！”

沉寂许久的手机突然弹出两条消息。

【客服小唐：偏差过大时副本会自动修正一部分，怪物会逐渐增多，你们做好战斗准备。】

第二条消息是：

【沿着楼梯向上走，不要管上面有没有路，不要管看到了什么，假装前面有路，一直往上走。看见灯光时停下，来找我。】

郭果感觉自己全部的心神，都停在了最后三个字上。

——来找我。

第一教学楼，最高只有五楼。

但是大学城的楼，最高层看不见尽头。

郭果是赶在鬼怪侵蚀之前跑到了第六层，才停留在“超出副本”的位置。但再往上看去，楼梯上只有白茫茫一片，坚实厚重的墙壁挡在楼梯半截处，看不见一丝出路。

但郭果相信，心诀既然告诉了她方法，照着做，就一定能做到。

她将自己了解的副本情况都快速讲解给其他考生，又拒绝了其他人想要帮忙的建议。她不想拉着其他人面对过于未知的危险。

交待完后，她踏上楼梯，一步步向上走。

前面有路、前面有路……

曾经训练大脑的方法全部用上，郭果不断默念着同一个想法，努力无视眼前的墙壁，在脑海中勾勒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向上楼梯。

即便眼见就要撞上墙，她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保持匀速平稳的步伐继续走。

……前面有路！

等视野发生变化时，她已经毫无阻碍爬到了楼梯尽头，再向上，一道通向七楼的楼梯赫然出现在眼前。

从第七层开始，空中开始蔓延着一层薄薄的白雾。郭果没有回头看，冷静地朝雾中走去。四周光线变得十分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景物，前面没有灯光，不能停下。

继续走，心诀就在某层楼等她。

坚定了这一想法，郭果感觉脚下更轻松了。又爬了几十个台阶，白雾中忽然出现了人影，一个、两个……几个年轻学生的影子出现在上方。

她们好像在激烈交谈，神情都充满坚毅和热情，一边聊着一边从上向下走，经过郭果时似乎完全看不到她。郭果也看不清她们的脸，擦肩而过后，她也没有转头去看，只是继续往前走。

——不要管看见了什么。

越往上走，她看见这样的人影就越来越多。有的是几个女生，有的是几个男生，也有一堆男生和女生站在一起，手里抱着电脑、图纸、还有各种郭果看不懂的工具。

走到第八层楼时，上方出现了左右两道楼梯。虽然看起来都是通向第九层的，郭果却莫名觉得有些危险。

直觉告诉她，两条里只有一条是正确的，她不能选错。

楼梯拐角处同样站着三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郭果的余光瞥到其中一个寸头高个，穿着黑色字母t恤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给她一种隐隐的熟悉感。

寸头男生似乎也微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指了一下。

郭果一愣，是她看错了吗？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男生分明指向了左边的楼梯。

她犹豫一瞬，还是按照指引走向左侧。顺利爬上九楼后，环境变得更加幽暗，几乎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刚走到楼梯和走廊的交界处，一缕微光就迅速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盏小灯笼。

灯笼斜着掉在走廊中央，淡白色的灯光忽明忽暗，看起来马上就要灭了。对于此刻的郭果来说，虽然光线很差，但却能照亮脚下的路，这就够了。

黑暗中，比未知危险更严峻的是心理压力。握住灯笼以后，郭果感觉那股呼吸不过来的紧绷感少了许多，她就这样提着这点微弱的光，朝第九层的走廊深处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已经像是漂浮在海上，没有了空间和时间的概念，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按照原本的路走，还是在撞墙。发冷的空气长时间包裹着她，连眼睛感觉都有些僵了，她试图眨眨眼，然后再眨了眨眼。

一个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场景，就这样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床铺、陈设……

郭果在惯性下直挺挺往前走，直到已经走了进去，才又下意识停住脚步。

她愣愣看着这一切，转过头，自己熟悉的桌面上，一本刚刚买回来的《笔仙指南》还歪歪斜斜摆在上面，连边角书页翘起的弧度，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这是她记忆里的寝室，不，应该说，她记忆中最熟悉的那一间寝室。

她走回了现实中的606？

郭果觉得，要么是自己正在陷入幻觉，要么是快死了回光返照，要不然她怎么看到，仍旧是游戏降临前模样的唐心诀，正坐在寝室里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看书，还朝她打招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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