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棠姐弟俩站在门外，不用费力就能听到男人激动高亢的声音。

  那个声音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像是在竭尽全力说服里面的人。

  “听说你和均安那小子，搞了个电器店是不是？这买卖虽然比不上兰花，但也还行，就是赚头比不上兰花，如果手里有余钱可以买几盆兰花，挑贵一点的品种好好养着…………”

  “你听我的，老弟，虽然现在明面上的政策规定不能超过200元一株花，但是大家私底下的交换，谁也拦不住……………”

  “……你别不信，最初那些第一批进来的，花个几十上百就能换个电器，彩电冰箱洗衣机，要换什么不行，那都不在话下。”

  “……就上个月的事，有个港城过来的富商，贼有钱，你猜怎么着？拿一辆十万块的轿车换一株君子兰，好家伙，我那些花友更疯狂了，那可是十万块的车！”

  院子是露天的。

  男人声音不小，话语断断续续的，那些关键字眼被风一吹，晃晃悠悠，就这么飘进了姐弟俩的耳朵。

  文东愣住了，敲门的手骤然停在半空中，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他没听错吧，轿车？十万的轿车？还有什么花？

  四个轮子黑亮黑亮的轿车，和花？这几个毫不相关的字眼是怎么联系上的，而且听这意思就是说一盆花值十来万？！

  啥花啊，身价这么高贵，文东吞了吞口水，不会是天上的花神吧……

  这个滔滔不绝的声音扔出来的消息，犹如一个重重的锤子，一锤下来，打破了文东长久以来的认知。

  他茫然地看了看身后跳下车的三姐。

  在文东眼中，身边见识过最多世面的人，也就是三姐无疑了，他发现很多听都没听过的事情，三姐大多都知道。

  文棠则是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突然想起来想到好像就是在前几年，春市在七八年前后出现一股炒君子兰的风潮。

  君子兰，一种观赏花卉，观赏价值高，但人们看中的是它的经济效益和市场潜力。

  一夜之间，原本几块钱的花朵突然火遍大街小巷，拿着君子兰一路走过市场，价格都能涨三次。

  总之就是身价一路暴涨，一日一日扶摇直上。

  一盆品种好一点的兰花兰，价格往往是人们收入的十几倍，几十倍，最贵的就有炒到十五万元，被誉为“绿色金条”。

  所以里面的这个陌生人说的其实不是假话，虽然听着不可思议，但这恰恰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价格疯涨，市民的疯狂逼得政府今年不得不整出了个限价令，不得超过两百元，这是明面上的。

  文棠能知道这么具体，还是因为舅舅。

  在她高中的时候，舅舅有次来家里吃饭，席间酒后拉着父亲感慨忆往昔，从上学抱怨到打工，很是遗憾自己没跟上这波风口大捞一笔。

  那个时候是真的拿麻袋捡钱呐！

  舅舅年近中年才开始创业，也算小有所成，等他有机会进来分上一块蛋糕的时候，兰花的市场规模已经相当成熟，黄金风口期已经接近尾声。

  随着不少养殖君子兰的投资者几近破产，兰花价格一落千丈。

  这场牵动无数人利益，持续了接近三十年的炒兰风潮，就这么轰轰烈烈地下场了。

  而此时，站在冬日的暖阳里。

  站在陈家大门外。

  再次听到有人提起君子兰，文棠就想起舅舅后悔的样子，时光转换，她现在却恰好在君子兰溢价的巅峰时期前。

  换做是舅舅，想必都要开心傻了吧？

  总觉得一切像梦境一样熟悉，恍若隔世。

  正好赶上这个兰花的暴利时期，那自己要不要跟着低买高卖？

  感觉这玩意就跟炒股一样，花不再是单纯的花，而是变成了一种交易符号。

  看到三姐正低着头，下巴窝在围巾里沉默着，双眼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东挠了挠头，有很多话想问，他现在满肚子的问题。

  不过还没张嘴，那让他产生好奇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这人缓和了许多。

  “你听哥的，这钱真能赚，真不是假话，我自己就养了好几盆，打算再入手几个贵的品种，放长线钓大鱼，价高者得。

  一年卖个一两盆，做长远买卖，啥也不用干，也费不了几个事，这养老的钱不就轻轻松松到手了？”

  那声音的主人显然很激动，叽叽哇哇说个不停，慷慨陈词。

  零下十度的天，都抵挡不住他洋溢的热情。

  “……啥买卖有这个吃香？一次就够我吃一辈子了！你嫂子也说这买卖能做，我家里光儿子就有三个，我和你嫂子那压力，唉，不提也罢，这下好了，再也不愁他们的彩礼了……”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还犹豫啥？”

  “方哥，我会考虑的，你给我一点时间，毕竟这个市场我之前也没有具体了解过，一点准备也没有，如果可行，再进市场也不迟。”

  在陌生男人说话后，终于出现一个声音，低沉温润，不紧不慢的，松弛有度。

  这个姐弟俩能分辨出来，是陆怀瑾。

  然后又是先前的男声，听着年纪要大一点。

  “你小子……行吧，亏我还大老远过来劝你，这是信不过我呢？”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投入大，不敢乱来。”

  “理解，我进去之前也和你一样怕被骗，拖了半年才被我发小拉入行，现在也不晚，不过要是一开始就做，绝对能抢先更多人……现在都不知道能赚多少了！

  行，你有什么不懂的再找我啊，像哥这么为你着想的天底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笃定。

  非常自信，像是看好了陆怀瑾最终会采取他的建议，进入这个如火如荼的暴利行业。

  不做才是傻子呢，谁看到大把的钱在眼前掉下，能忍得住不捡？

  门里两个人说着话，声音传到门口。

  门口站着姐弟俩，还有一脸二八大杠。

  两人面面相觑。

  听完了，但是这时候敲门是不是不大好？敲了好像显得两人偷听很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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