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这个姥姥就不一样了。

  从来没有一句重话，会喂她喝糖水，会给她吃水煮蛋。

  在姥姥家的小苗再也不是那个懂事的女孩，她受了委屈会大哭，会发脾气。

  林文英觉得女儿一到林家就像个皮猴子，眼睛一瞪就拿竹片威胁不听话就挨揍。

  这时候林母就会笑骂妈妈。

  然后对她说傻孩子快跑啊，还等着你妈揍啊！

  小舅舅们会带着她去后山摘果果，最甜的果果都让给外甥女。

  都说娃娃记吃不记事。

  但其实小孩子本能地清楚谁对他好，谁对他坏，心中自有一杆秤。

  林家留给给小苗的记忆，都是美好动人的。

  在刘招娣的对比下，这份美好就显得尤其可贵。

  所以小苗早就满怀期待，等着妈妈动手给自己编好看的小辫子。

  没想到却给周庆丰霍霍了。

  家里没有镜子，小家伙一路都忐忑着一颗心，一路摸着小辫，生怕老父亲搞成鸡窝头。

  这时候听到林母不断夸头上的辫子好看，一下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哟，你爸扎的呀？可真好看，不过小苗也越来越好看了！”

  林母面不改色地猛夸外孙女。

  心想怪不得扎得歪七扭八的，老二可没这手艺。

  林母就是夸夸团，彩虹屁不要不要的。

  小苗听在耳里，升起巨大的满足感，笑出一口洁白的糯米牙。

  “妈，你腿怎么样了？好起来没有啊？”

  林文英的脸因为坐拖拉机，被干燥的风刮得红起一片。

  进了屋子，冰冷的脸颊才像雪水遇到阳光一样融化开，层层暖意渗入皮肤。

  手上还牵着儿子小鱼，结果小家伙进了门就撒手没。

  一溜烟冲到小舅舅文西身上，咯咯的笑声一阵一阵的。

  她松开手后，很快注意到母亲明显行动不便的腿，有些担心。

  林母走起路来有些缓慢，像是收着力。

  “没事儿，都快两个月了，骨头早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现在还不能太使劲。”

  林文英一颗心放了下来，“对啊，还是少动吧，冬天正好躺一躺……”

  她说着说着，就被店里的装潢吸引住了。

  “这么多桌椅，菜也一桌一桌的……妈呀，还有电视！”

  “妈，咱家咋开了这么大一家店？真是老三开的？老三可真行啊！”

  林文英的震惊一个接一个，惊呼声很快把后头的林奶也吸引来了。

  林奶又在听收音机。

  老太太的生活已经被收音机填满了，从早到晚就没闲过，生活丰富多彩。

  文棠买了不少电池，够林奶听一个冬天了。

  林奶在村里窝冬也很少出门和老姐妹唠嗑，如今在总算不用傻睡了，一天天过得有滋有味。

  老人家就这一个爱好，文棠这个孙女自然是宠着来。

  中途还去了一趟厕所，好在林家的厕所重新修了一遍温暖如春，不再透心凉。

  回来就听见前头很是热闹，林奶慢悠悠走过来一看。

  这下不奇怪了。

  “老二回来啦！我就说还有谁能这么大嗓门。”

  林奶站在门口笑呵呵的，一开口就露出快掉光牙齿的粉红色牙床。

  老太太身上穿着孙女给的棉服。

  里面是林母钩出来的黄色毛衣，颜色看起来就暖洋洋的。

  下面是厚厚的黑色裤子，裤脚竖起来不透风，一双老人布鞋。

  一身搭配又轻又暖，格外舒适。

  林文英也知道奶奶也在城里，就说父母孝顺，不可能丢下她奶不管的。

  她走过来搀住林奶。

  “奶，你这一身够洋气啊！看看，这才多快就享到了孙女的福？这个孙女不行，还有下一个不是？”

  林奶一听就咧嘴笑。

  林父也出来和女婿说话，在场的林家人听到这话都跟着笑起来。

  无他，林文英最喜欢和林奶说这话。

  林文英还小的时候，有一次亲戚来家里。

  因为林家孩子多，光男孩就有林大哥和一对双胞胎，那些男娃少的亲戚羡慕不过来？

  经常张嘴闭嘴就和林奶感慨，她命好，老了少不了孙子的福气！

  明明俩姐妹就在眼前，这些人说话却直接跳过了自己和老三。

  直脾气的林二姐看在眼里格外不爽。

  当场就表示她奶还有两个孙女，以后光孙女的福气就多的享不完！

  从那以后家里一来客，林家人就会拿这事把林文英打趣一遍。

  林文英把自己的梗拿出来逗笑了林奶，心满意足了。

  等稀罕够饭店，她才抱着昏昏欲睡的妞妞，环顾四下，没找到文棠的人影。

  “妈，老三去哪了？”

  孩子们都在安安静静地看电视。

  大宝二宝入学的事还没办妥，他们暂时过两天才能去学校，所以这个时间点还在家里。

  两个孩子翻出小姑买的零食，给弟弟妹妹吃。

  小苗和小鱼欢欢喜喜地接过来，乖乖跟着坐下看电视。

  妞妞还太小，只能窝在妈妈怀里，看着哥哥姐姐吃着自己不认识的东西。

  好在她没吃过，不知道何种滋味，知道了怕是要闹腾。

  林大嫂在削土豆切土豆，孙大娘在剁肉末，李婶在切萝卜丝。

  周庆丰看着一屋子人忙忙碌碌。

  傻站着不是他的性格，也自觉跟着忙活起来。

  林母把泡软的干豆角拿出来切段。

  林家自己晒的豆角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这些豆角是和菜农收的。

  大军叔所在的村子知道他们店里长期收这些，不少人把地窖里的菜都拿出来卖。

  豆角就是其中最多的。

  这玩意一长就泛滥，在夏天都烂大街了。

  不过好在晒干后也不占地儿，冬天也适合炖各种菜，村民们听到他们长期收菜，纷纷表示明年多种一些。

  有机灵的，这会怕是已经扩种大白菜和白萝卜了。

  林母听到这话就抬起头。

  “她啊，一大早就去百货商店那头了，服装店就在那附近。”

  林文英听到妹妹真要开服装店，心里满是佩服。

  又想起前妹夫，“对了，妈，老三离婚的事你再和我说说……”

  文棠还不知道林文英已经到了。

  她本人不在新店里，而是在隔壁照相馆探老板娘许姐的口风。

  事出有因。

  今天一过来，进门没多久，文棠就发现些许不对劲。

  虽然还是一室混乱，但她的记忆很好，昨晚关门前匆匆看了一眼。

  她记得放倒在地上的木架，今天反而破天荒地倚靠在墙上。

  而原本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如今却怪异地多出来一小片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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