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坐在堂屋门前。

  天黑了，收音机也已经关了，再也没有滋啦的电流声。

  身后是孙子孙女们玩耍的嬉闹声，还有老母亲不大不小的教训声。

  而林父，看着眼前嘴巴就没停下过的闺女，感觉自己耳朵都隐隐作痛：

  ……这孩子讲了这么久，都不口渴的吗？

  林父此时很矛盾。

  他明白文棠是心甘情愿出的这笔钱，但他总要为女儿的未来打算。

  再者，女儿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钱，也不是好事，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呢，会不会有人觉得理所应当让文棠再出钱？

  文棠不知道他的矛盾。

  她直接给林父开了个晚自习。

  她不仅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房子是她出钱，但也是她住呀。

  当然两套房子算下来也有小一千了，这数字确实也不少，她负责出钱，其他人跟着出力，这钱可以平摊到各房先欠着。

  当然，嫁到别的村子的林二姐也有份。

  文棠见林父还是不为所动，反而越挫越勇。

  “实话说吧，爸，等年尾我打算在城里整个门店，让大哥去当主厨做快餐，大嫂也来帮忙，正好我的买卖也需要文东文西跑腿，家里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过去……

  这样就当用房子来抵工钱，我也能省下人工成本，这样总可以了吧？”

  文棠只能把计划提前说出来。

  她原本是打算先启程去羊城进货，倒卖一两次衣服后再去盘门面，开到时候再和家里说，再拉上大哥大嫂。

  但现在不和林父把话说清楚，这老头子怕是不会接受闺女掏这么大一笔钱的。

  文棠无奈。

  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自己这个出钱的人发愁，生怕家人不接受自己的钱。

  林父却把注意力都在一个地方。

  “啥是快餐？”

  文棠挠挠头，“嗯……就是相当于食堂那样，每天炒出很多菜色，等客人付了钱就打给他们。”

  林父迷茫了，“这确定有人来吃，能卖出去吗？”

  “那当然，爸，你看看现在城里都没有人做这个，人家都是像国营饭店那样点菜现炒的，价格也不便宜，咱们就做家常菜，搭配着卖，这样普通人也吃得起……”

  “……这样咱们一个月下来的收入，也是非常可观了，等生意稳定下来，再把大宝二宝小溪送到城里上学，教育得从娃娃抓起，您也不想孩子们以后跟着种地吧？种地一年辛辛苦苦，到头来除了口粮也攒不到几个钱。”

  “这样等到了明年，老家这边又可以盖一个小洋房……”

  开什么门店，做什么挣钱，什么买卖适合林家人，文棠都是一一做过详细调查的。

  招了工人摆摊后她也没闲着，骑着自行车到处溜达，对城里哪些店铺、哪些地段人流多，已经做到了如指掌。

  哪怕在后世，做快餐也照样赚钱。

  只不过赚多赚少的区别。

  林大哥手艺不错，虽然比不上专业厨师，但经营一家快餐店绰绰有余了，不然不会这么多人来请他做席面。

  到时候她再想一些招牌菜色，和大哥合伙分红，一家人一起努力，生活才有奔头。

  磨到最后，林父总算如文棠所愿，终于点头同意了。

  “行吧，你的钱你说了算，就按照你说的那样，把你哥你弟几个都捎上吧，使劲用，别吃亏了……”

  林父迷瞪着泛酸的眼：

  没办法，再不同意，他都要被女儿画的饼撑到了。

  这饼一个接一个的，又香又大，简直没完没了呀。

  搞定亲爹，文棠乐滋滋回房间睡觉了。

  当然如果能忽略林父那快要合上的眼皮，她会更有成就感。

  第二天，村长家。

  “你们要申请宅基地盖房？”

  村长扒拉了稀疏的头发，突然抬头，“也对，你家文东文西快成年了吧？”

  文棠是和林文远一起来的。

  她从当初在县城买的那堆东西里，掏出了一包当下卖得比较好的烟。

  除了申请宅基地，还要开介绍信去羊城。

  买火车票不需要介绍信，但是旅馆入住非介绍信不可，不然进不去，她可不想扛着货流落街头。

  林文远笑了笑，从兜里拿了根烟给村长。

  林家村里拐着弯都能碰着亲戚，村长也是其中一个。

  七弯八拐的关系就不赘述了，总之林父要管村长叫堂哥，他们小一辈的要叫堂叔的。

  “可不是，他们也大了，这两年也要开始相看了，叔，您也也知道我家之前的情况，怕是不少人家看不上，这会先盖好房子才好找对象……”

  林文棠这几天都闲着，林父就让他带着文棠过来。

  不过他也闲不了多久了。

  到中秋那会又要开始忙了，那会正是好日子，一连几天大晴天，不少人家早早就定了下来，通知亲朋好友要摆酒办喜事。

  村长拿出一张纸，这是他们村的大致地图。

  文棠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弯弯绕绕的一堆黑色线条，各种五花八门的符号。

  难为村长小老头，还能分得清东南西北。

  村里的男丁一成年，都可以来村委申请批准宅基地盖房子，只有了房子才好娶媳妇，才能人丁兴旺。

  至于女孩也能申请，但能不能申请下来就不知道了。

  至少农村女户里申请建房的，目前为止没成功过几个。

  林文远从小就生活在村里，自然知道哪些地适合盖房，他沉思着圈出几个，和文棠商量。

  村长抽着林文远给的烟，吞云吐雾中，有一搭没一搭抬眼看着他们兄妹俩。

  “村长。”

  有人走了进来，几人抬头看了一眼。

  来人是一个二十五左右的男人。

  一身蓝色棉衣，比村里大多数男的干净整洁，一头短发，难得面容清秀又干净。

  他进来后看了几人一眼，才看向坐在里面的村长，“村长，公社通知去开会……”

  村长一听，顿时狠狠将烟一捏。

  “又开会……”

  他没好气地嘟囔了几句，见文棠两人选好了地方，很快将那位置标记出来，

  “挑好了是吧？那就等我一会回来，再给你们搞个证明。”

  扔下这句话，村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林文远似乎认识这个男人，不长不短和对方说了几句话，文棠紧随着跟上。

  出门那一刻，那人突然冲她道。

  “文棠，你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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