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文棠自然看到了。

  她愣住了，没想到一个陌生人居然这么不要脸，明目张胆地当着面翻看别人的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

  文西却知道这些人的尿性。

  无非是仗着一张厚脸皮为所欲为，喜欢占人小便宜。

  “动什么动！”

  向来安静的少年难得生气起来，毫不留情将对方的手打下去，一手抱紧了竹筐。

  文棠很快回过神。

  见对方还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眼睛还在往竹筐里面瞟，心头的火蹭地就烧起来。

  “不问自取视为偷，大娘你这么大年纪，咋的，想进公安局吃免费午餐啊？”

  旁边人见他们吵起来，熟练地离远了些。

  文东见了这场面，也虎着脸坐下来，姐弟三人齐齐瞪着她。

  那大娘见他们凶着脸，终于意识到几人不是善茬，这才悻悻收回手。

  “哪有这么严重，我又没拿，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文棠才不信这鬼话。

  这大娘别看瘦瘦小小的，从刚刚那快如闪电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手脚可利索得很，万一趁他们不注意顺走了啥，可不好搞了。

  “你那是只想看一眼吗？大家都是看一眼就过，就你一个人还要伸出手翻开，要不要脸啊？回头我要是丢了东西，可全都算你头上啊！”

  大娘还真怕她丢了啥找上自己，急忙撇清说，“我可没动你东西啊，大家都看着呐！”

  文棠看看她怀里的孙子，露出鄙夷的目光，“孩子都在看着呢，将来这一身本事都跟你学了去，那不就成神偷了？”

  说起宝贝孙子，大娘可就不乐意了。

  她黑着脸抱紧孙子，叉着腰站起来破口大骂，“别咒我孙子，我孙子将来可是要上大学，光宗耀祖的！谁稀罕看你的东西，以为是镶了金还是戴了银呢，说不定就一筐破土坷垃……”

  就在这时，拖拉机启动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车子带起一片尘土。

  尘土席卷而上，偏偏后车厢只有她一个人站着，还张着嘴巴骂骂咧咧，很快被糊了个灰头土脸。

  “啊呸，呸——”

  大娘这一股气就这么被沙子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她气急败坏，却也没辙，只能弯腰呸呸吐起沙子。

  车厢响起小小的笑声。

  七岁的孙子被大家的笑声包围着，深感丢人，臭着脸扯着奶奶的裤子，不满地大喊。

  “奶，你吵死了！”

  其他人看着这边，偷偷笑起来。

  但凡撞上这老婆子准没好事，谁家买了好东西，都要被她里里外外翻一遍。

  他们吃了亏后提防也没用，这老婆子手脚那叫一个快狠准，已经成了红旗公社拖拉机一霸了，碰见了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啊，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她吃瘪呢……”

  左边的女孩和文棠吐槽着。

  看着车厢一角擦着嘴巴，安安分分坐下来不再找事的大娘，她忍不住捂嘴偷笑。

  文西显然也认识这个大娘，向来平静的脸色，少见地一言难尽。

  “去年我来城里给姐送东西，也遇到她了，还好我啥也没买，不然多半也逃不过她这双手……”

  除了有几个脾气火爆的能把她一顿喷，还有些直接不管不顾地用拳头讲道理，能让这位传奇大娘有所收敛，其他人都拿她没办法。

  因为理论了一路，吵得耳朵都疼了也没用，说了她下次还是照犯，就是死性不改。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拖拉机总算平静下来，大家絮絮叨叨说起话。

  下了拖拉机，还有不到两公里的路，三人成行慢悠悠走回村里。

  林家村位于公社的东北侧，这里依山傍水，土地还算肥沃，除了粮食，村民平日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也是闹饥荒那会，林家村饿死的人数比别的地方还少的原因。

  那一阵子山都荒了不少，河里的鱼虾也消失了许多。

  后来经过休养生息，才恢复从前的枝繁叶茂，各种野生动物也开始繁衍后代，活跃起来。

  “哟，这不是文东文西？”

  经过村口的时候，有个在田里劳作的人直起身子擦汗，就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青年，走得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兄弟俩的脸太有辨识度了，整个村就没有认不出来的。

  “文东！文西——咦，等等，”

  那人高声喊了一会儿，下一秒看向推着自行车的女人，他不由眨了眨眼睛。

  “那是……林家老三？”

  原身很少回家，一年也就回一次，上次回娘家还是撞到脑袋的前一天，住了一晚就回城里了。

  结婚三年，村里人都快忘了她长啥样。

  有人听到他的话，纷纷抬头看向乡道上的姐弟三人，语气里充满八卦意味。

  “林家老三？嫁到城里，三年没生孩子的那个林家老三？”

  有妇女看着文棠几人渐行渐远，羡慕地心都酸了。

  “命真好啊，能嫁到城里不说，怀不上孩子婆家也不嫌弃，看，回趟娘家还给她买自行车！”

  “芳嫂子，别光羡慕啊，现在再找一个也不晚呐！”

  有人擦擦汗，插科打诨起来。

  乡下人就是这样，农活枯燥疲累，总少不了拌几句嘴弄点乐子。

  “呸——我什么条件，人家村里人就喜欢文棠这样白净秀气的，哪看得上我这种虎背熊腰……”

  “芳嫂子还知道虎背熊腰啊，真有文化哈哈哈……”

  林家。

  “奶！爸！妈！我们回来了！”

  文东隔着大老远就吼起来。

  附近一圈正在玩闹的孩子听见，你推我挤之间，很快走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

  两人往来源处一看，异口同声，

  “二叔！小叔！”

  太久不见从小带着他们上山下河的叔叔们，两兄弟想念得很，直接乐疯了。

  纷纷撒丫子就朝两人怀里奔了过去。

  小一点的那个眼尖，瞄到推着自行车的文棠，这回控制不住小嗓门了，

  “哇，小姑也回来啦！”

  林母正在院子里晒豆角，长长的豆角清洗完撒了一地。

  夏天的豆角多得吃不完，现在多晒一些囤起来，天气冷了怎么吃都行，能吃整个冬天。

  乍一听到动静，林母手一顿，

  “我怎么听到文东那臭小子的声音？”

  小溪正撅着小屁股看蚂蚁。

  听到外面的热闹，头上的小啾啾抖了一下，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走。

  小孙女走得稳，但林母还是跟上了，因为她突然想起儿子之前说过月底回来，左右就是这两天。

  “哎哟，这是……缝纫机！”

  略过不值钱的闺女儿子，林母直接被文西手里散发着光芒的亮黑色机器吸引住了视线。

  她两眼亮得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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