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玲，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一道声音打破了方晓玲的思绪，原来是方母从屋里出来，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方晓玲这才发现自己发了好一会呆，一拍脑袋，“遭了——妈，我快迟到了，先走了！”

  “这孩子多大了，还这么冒失……”

  方母看着楼道嘟囔了几句，很快和方父把儿子送出门，也跟着去上班了。

  而这边的方晓玲，直到下工都还在想着中午看到的那一幕。

  黄依依照例和她一起上下班，同进同出，她明明在宣传科上班，却和方晓玲的同事打成了一片。

  方晓玲就经常看到以往关系不错的同事总是和黄依依说话，还有些奇怪，依依不是说同事在背后说自己，让自己远离吗？

  怎么她们反倒玩一块了？

  “依依，你回来啦？”一个婶子打招呼道。

  黄依依也礼貌地问候了一句，她认识这个婶子，对方和黄母认识许多年了，平日也经常来串门。

  看着两人上楼，这婶子颇不得劲地拍了拍身旁的女儿，“看看人家，大专毕业就进了宣传科，还找了个对象，再看看你，你说你能不能给妈争点气！”

  那女儿气鼓鼓地瞪了眼黄依依的背影，又是这样。

  自从黄依依在筒子楼有意无意炫耀自个的对象后，她妈就开始嫌弃自己原本还满意的对象了。

  说是那小子要钱也没钱，连个礼都不送，看看黄依依的对象，三天两头骑车送黄依依回家，听说还送什么收音机。

  女儿默默走在母亲身后，有些怀疑，黄依依的对象真那么大方，一出手就是收音机？

  啥条件啊，经得起这么造……

  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谁谈对象一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知道收音机价格，有一两百呢，自家就有一台，没事的时候听一听，不用了被她妈拿了亲手织的方巾罩着。

  其实平时自己对象也会送一些小礼物、家里做的食物上门，母亲之前还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实诚，这才多久就改口了。

  女儿咬咬唇，都怪这个黄依依！

  而前面的方晓玲不知道后面的小插曲，她眼珠子往左悄悄打量身侧的人。

  她心里纠结得不行，像千万只蚂蚁在抓挠着，很想要问问黄依依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知道人家结婚有老婆还去招惹，万一被原配发现了打上门怎么办，况且哪怕原配没发现，这样做也不对啊。

  方晓玲脑袋中的两个小人，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了。

  一个说依依不是这样的人，你要相信她。

  一个说你别掩耳盗铃了，她就是你妈口中那样的人。

  不过哪怕憋得再难受，方晓玲也没有开口。

  可能潜意识中，她总觉得会得到令自己失望的答案。

  黄依依走在自家门前，迟迟没有开门。

  她觉得今天的方晓玲有些奇怪。

  自从两人一起上下班后，方晓玲每天都有不少和自己分享的新鲜事，她在工会待久了，认识的人多，什么都能听一耳朵。

  话密得，能从厂里说到筒子楼。

  今天倒是过于安静了。

  黄依依想了想，试探道，“晓玲，你身体不舒服吗？”

  方晓玲一个激灵。

  怕对方发现异常，连忙扯出笑，“有点，呵呵，可能是太热哈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初，气温很高，下午厂里就有一名身体较弱的同事中暑了，黄依依也没有怀疑。

  她常常在方晓玲面前，扮演出善解人意的一面，现下也拿捏自如。

  “那你赶紧休息休息，别像今天那谁一样倒下了……”

  方晓玲根本没仔细听她说了什么，囫囵点头就回了自己家。

  没发现自己的反应肉眼可见的敷衍。

  身后的黄依依看见了，眼色一沉，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哼，你家有钱了不起啊，让你得意一时，等我结婚以后风光了，哪还有你什么事！

  当晚饭桌上。

  方母和丈夫说完话，频频看向老是出神的女儿，有些纳闷。

  “晓玲，你在想什么？饭也不好好吃。”

  方晓玲这才发现，自己碗里不知不觉间已经乱糟糟一团。

  面对方母探究的视线，她连忙收起心思吃饭。

  饭后，还想和方母八卦一下，毕竟毫无预兆就知道一个大秘密，心里有些痒痒，身边却没有人可以分享。

  但又想到方母本就对黄依依没什么好感。

  要是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愈发变本加厉，告诫自己远离黄依依甚至是断交的。

  方晓玲顿时丧了气。

  这边的文棠还不知道林家往老东家打了电话，已经知道自己离婚辞工的事情了。

  等她和陈小纭收摊回来，已经夕阳西下。

  金光洒满整个空旷的小院，新招的员工基本也都下班了。

  把两个摊子的工具都交给那小女孩，小女孩名叫小文，是附近的一名初中生。

  中午和晚上收摊回来，锅碗瓢盆都是她来洗，刚好放学来洗完就回家，其他婶子在做完凉拌菜之后就收工回家了，不用干等几人收摊回来。

  文棠听说，小文爸爸丧偶一年后就娶了后妈，没多久就生了弟弟，小文毕业前为了就近上学，一直住在舅舅家。

  她上了初中也懂事了，在舅舅家寄人篱下，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家也不像家。

  前不久刚毕业，小文明明成绩不错考上了高中，但后妈不同意她上，认为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的，上高中没有意义。

  小文知道后妈的想法，知道她是不想给自己出学费，亲爹被吹了枕头风，对这事充耳不闻。

  班主任不忍心看到好苗子被耽误，亲自上门劝，都没得到满意的结果，只能失望而归。

  亲爹甚至已经蠢蠢欲动，开始给小文张罗对象了。

  直到被前小舅子骂上门，才消停了一些。

  小文却觉得有后妈在，亲爹的心思早晚会死灰复燃的。

  她想上高中，但根本不敢回那个家，只能缩在舅舅家里，天天积极给舅妈干家务，生怕被赶走。

  好在舅妈人好和善，并没有赶她走的意思。

  其他大人更想找全职工，看招人结束就没再留心打听，反而让小文捡了漏。

  文棠本来想着让员工干了这份活，没打算专门招个洗碗工。

  但临了才想起，凉拌菜本就要提前准备，还要放置一会晾凉了再拌，从出摊到收摊也要好长一段时间。

  员工们早早就来干活了，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加班加点，比工厂下班还晚吧？

  谁不是有儿有女要回家照顾的。

  思来想去还是招个临时工吧，自己可不是无良资本家。

  正好听孙大娘说起小文，反正也不是什么精细活，没多久孙大娘就带着文文静静，一副学霸模样的小文来报道了。

  煮凉拌菜的灶房用的都是柴火，这样水烧得快。

  “小文，你来啦。”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文棠招的员工们很满意现在的工作，每天笑容满面。

  使得小文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小她从灶膛里掏出已经放凉的草木灰，一把撒在盆里。

  这时候可没有洗洁精。

  家家户户都是用草木灰来清洗。

  抹匀再冲洗一遍，也就差不多了，又干净又环保，活不累还能挣钱，小文很积极，每天都很勤快地过来收拾完再回家。

  见一切上了正轨，文棠把摊子交给陈小纭，让孙大娘和她一起出摊，也能多个照应。

  文棠叫上文东回房数钱去了。

  如今两个厂子的凉拌菜都翻了一倍，一个摊子一天的利润在六十上下。

  两个厂子就是一百二十。

  一个月下来利润足足三千多，这是个很庞大的数字！

  如今加上小文，文棠一共招了七个人，除去工钱还有七七八八的成本，也能剩下不少利润。

  当然，目前也才摆了半个多月的摊子，自然还没有到手这个数。

  但能想一想，也是好的。

  林文东乐呵呵地数完钱，美滋滋地摩挲着折叠成一摞一摞的纸币，十分爱不释手。

  他感受着金钱的芬芳，心生感慨。

  “姐，下海真挣钱！”

  “就是这钱只能再挣一个多月，没多久了，要是能一直挣就好了……”

  林文东一想到夏天过完，只能明年才能再挣到这笔钱，扼腕叹息。

  只能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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