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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谢云嫣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小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两个人对视良久,一动不动。

  最终,还是谢云嫣败下阵来,  把小狐狸面具脱了下来,  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  结结巴巴地道:“啊?啊?玄寂叔叔,  您可真是雷厉风行,  我、我、我……”

  我被吓坏了。

  李玄寂端正自持时,  她蹭过去使劲撩拨,  不知死活,  待到此刻,他百炼刚化成了绕指柔,她反而觉得惊慌失措起来,害羞和欢喜这两种滋味,  大抵还是害羞更多一些。

  她看了看李玄寂,忽然矫情起来,小鼻子一皱,  小下巴一抬,矜持地道:“玄寂叔叔呢,  情郎是做得的,正经名分嘛,我须得好好斟酌一番,毕竟,  我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多讨人喜欢,  前不久,  还有人说合我与赵都尉呢,  嗯,那个人是谁来着?”

  哦,那个就是燕王殿下本人。

  “嫣嫣。”李玄寂的声音低低的,他的手伸了过来。

  哎哟,太嚣张了,要被他打吗?谢云嫣缩了缩小脑袋。

  但是他说的却是:“对不起,是我错了……”

  “嗯?”谢云嫣又一次呆住了。

  高傲矜持如李玄寂,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中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悲伤,好似真的错过了什么,无法挽回一般。

  他的手按在桥墩的石壁上,把她整个圈了起来,他低下了头,靠得那么近,他的呼吸格外沉重,似乎拂过了她的脸颊,令她产生了一种战栗的感觉。

  “原先是我太过执拗,错过了一回,我很是后悔,难过了很久,这一回,我不想再令自己后悔。”他低低声诉说着,温柔而坚定,缱绻而刚硬,“我戎马一生、征伐四海,生平未有败绩,无论命煞之说是真是假,为了你,我愿成魔成鬼,与天争命,我不信我会输,嫣嫣,能不能给我一个名分,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护着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手的。”

  石壁上生出青苔,水滴从上面滑落,发出“嘀哒”的声响,那么明显,而桥上人声喧哗,却是那么遥远。

  桥下春波,好像浸透了月光,而他的眼眸如墨,又似夜色沉沦。

  谢云嫣的嘴唇动了动,好似花瓣轻轻颤抖了一下。

  倏然,不远处传来“砰”  一声巨响,光芒闪动,这一瞬间照亮夜色,也照亮了李玄寂的脸。

  他英俊得令人眩目,他专注地望着她,似乎这世间的万千华彩都在她脸上,他的眼中再没有其他了。

  不得了,再看下去要晕头了。

  谢云嫣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去,指着外面的天空:“玄寂叔叔,您快看,放烟花了。”

  烟花在空中绽放,引来一片惊叹,但桥下是看不见的,只看见烟花的影子映在水中,波光潋滟,无数赤金错银的繁华溅起又落下,与星光、与月光、与此间风色,一起沉在水中。

  水流过脚边,烟花未尽,好像载着金粉胭脂,随春水东去。

  谢云嫣的脸上滚烫滚烫的,她紧张得不敢回头,自己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这真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依我说,长安果然是天下最热闹的地方,这烟花也放得大手笔,我前头几年都错过了,只在庙里听和尚念经,太可惜……”

  “嫣嫣。”李玄寂轻声叫她。

  “嗯?什么?”谢云嫣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坚决不肯回头,嘤,真难受,脖子都要扭伤了。

  “我刚刚沐浴过才出来的,今天身上一点都不臭了。”李玄寂在她的耳边低低地道。

  “咦?什么?”谢云嫣的脑袋瓜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李玄寂的手伸了过来,捏住谢云嫣的下巴,把她的脸扳了过来,轻柔、又霸道,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一个吻落在唇上,很轻。

  他说得没错,一点都不臭,挺香的。谢云嫣的脑海里此时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他的身上带着白檀的气息,清冽而悠长,是僧人供奉在佛前的香,本应不染尘埃,他却转身入了俗世,在她面前低眉俯身。

  “轰”的一声,好似有烟花在谢云嫣的脑子里盛开,五彩斑斓,光怪陆离,令她眩晕。

  她呆呆地抬着头,如小雏鸟一般看着李玄寂,无辜,茫然,好像突然被人欺负了,想要委屈地“啾啾”两下。

  李玄寂仿佛是在叹息、又仿佛是在轻笑,他再次吻了上去。

  强悍而凶猛,如同将军攻城略地,无人可以抵挡,他的气息汹涌而至,占据一切。

  他咬她?他居然咬她!谢云嫣气愤愤地想要抗议,但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倒在他的臂弯里,浑身酥软。

  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有点想不起来了,被他吻得人都迷糊了。

  那么凶悍的男人,他的嘴唇也是柔软的。

  春水明月,灯影浮波,桥下的空气是潮湿的,好似什么东西黏腻在一起,分不开,嘴唇和舌尖都是他的味道。

  嗯,咬得有点儿疼,又在疼中生出一点麻麻的感觉。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他的汗水蹭在她的发鬓间,白檀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他吻得那么凶、那么急、不留一点余地。谢云嫣渐渐觉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她勉强挣扎着,用小爪子抓住男人的头发,虚弱地挠了两下,发出一点嘤咛的啜泣声。

  他终于放松了一点儿,在她的嘴唇上啄着,喃喃地念她的名字:“嫣嫣、嫣嫣……”

  谢云嫣被亲得七荤八素的,靠在李玄寂的怀里,一边抽抽搭搭地喘气,一边继续想着,她到底是忘了什么事呢,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她的眼神迷离,带着湿漉漉的光泽,是那一夜的月光流淌其中,看得李玄寂又是一阵心神动荡。

  “这个月提亲,准备一番,最好赶在你今年生辰之前迎你过门,我叫钦天监算好时辰,差不多春分的时候吧,不错,虽则时间有点紧了,但我属下人多,抓紧起来差不多还是可以的。”李玄寂的语气果断不容置喙。

  “啊?”谢云嫣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点头了吗?完全没有。这个男人自顾自说话,简直霸道不讲理。

  他这么一说,她终于想了起来,不对,明明原先打定主意,要叫他求着才给亲的,怎么一不留神就失守了,不但亲了,还一下子跳到要提亲了,她连摆架子的机会都没有,真叫人生气。

  她十分懊恼,捏了小拳头捶他胸口,那力道大约就像在他身上挠痒痒似的。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摸索着,掰开小拳头,十指相扣,握得紧紧的,再也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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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启帝在御书房召见了李玄寂。

  御书房里摆着十六扇黑檀云母屏风,九转莲花炉里点着迦南香,味道沉郁。

  光启帝是个仁慈的君主以及兄长,在李玄寂面前向来随和,但今天,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他庄重地穿着龙袍,戴着帝王的十二旒冠冕,显得格外尊贵。

  但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般温和:“玄寂你这回为难朕了,身为主帅却擅自离部,将五十万大军撇在安西,今天早朝的时候还有大臣上本,参你玩忽职守之罪,亏得朕一力弹压下去了,你下回切切不可如此了。”

  “是,皇上垂爱,玄寂惶恐。”李玄寂立于下首,似乎是恭敬的姿态,声音却是淡淡的,也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光启帝咳了一声:“不过正有一事,朕日前接奏报,岭南府开春大旱,米粮歉收,有饥民趁机作乱,抢夺官府粮仓,岭南刺史对此束手无策,颇有愈演愈烈之势,朕心里正发愁,不知何人能为朕解忧,如今玄寂你回来得正好,替朕去一趟岭南,该杀的杀,该办的办,把这事情尽快平息下去。”

  岭南地处偏远,位于大周疆土最南端,当地俚人聚居,连岭南刺史亦为俚人部落首领,莽荒之地,化外之民,形势分外棘手,自先帝起一向采取怀柔之政,多有安抚,不知为何今日光启帝却变了态度。

  李玄寂闻言,八面风不动,只是平静地道:“请皇上恕臣不能遵旨。”

  光启帝高坐龙椅之上,保持着和蔼之色:“燕王抗旨不尊,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倒是叫朕惊奇了,却又为何?”

  他的面上虽是笑着,但眼神已经严厉了起来,帝王之威,自然不容违逆,哪怕燕王位高权重,也只是他的臣下而已。

  李玄寂神色不变,甚至微微地笑了一下,回道:“臣马上要成亲了,婚期都定了,总不好撇下新娘子自己走开。”

  光启帝从来没有看见李玄寂笑过,燕王似乎天生严肃,带着一身煞气,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如今,李玄寂提起他的新娘子,却笑了,连眉目都变得温和起来,几乎让光启帝不能相信。

  李玄寂似乎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神色异样,他微笑道:“之前是臣不该,让皇上和太皇为臣忧心多年,如今臣终于要成家了,皇上和太皇也可以放心了,臣前两日和太皇娘娘提及此事,她老人家还为臣落泪,臣心中实在惭愧,想赶紧着把亲事办了,以宽慰皇上和太皇的拳拳爱护之心。”

  光启帝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把原先要说的话一起咽回去了,他的手指抖了一下,藏在龙袍下面,死死地捏住了,很快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原来如此,那是极好,朕今日早起,听见枝头喜鹊在叫,原来应在此事上,玄寂,朕实在替你高兴,难怪你要先行赶回长安,没曾想你也有心急的时候。”

  “臣年少时不曾轻狂,到如今却把持不住,叫皇上见笑了。”

  李玄寂神情平和温顺,拜谢皇帝,和平日凛冽刚硬的模样截然不同,反而看得光启帝心里七上八下的,越发焦躁起来。

  少顷,李玄寂告退出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的门口,光启帝再也忍耐不住,抓起了书案上的一方端砚,狠狠地砸了出去。

  “哐当”一声巨响,砚台四碎,左右宫人躬身,战栗不敢言。

  “皇上,您浮躁了。”朱太皇从黑檀云母屏风后面慢慢地走出来,她略一抬手,御书房里的宫人齐齐退下去了。

  房门掩上。

  光启帝站了起来,喘着粗气,厉声道:“他说他要成亲了!他是天孤煞星,克妻刑子,注定孤苦一生,他怎么能成亲?怎么有女子敢嫁给他?朕不许!”

  “皇上!”朱太皇一声断喝,“您冷静一点!”

  光启帝怔了一下,身体摇了摇,颓废地跌坐在龙椅上:“怎么办,太皇,朕该怎么办?玄寂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若不然,怎么圆晦和尚突然死了,玄寂又突然想要成亲,如此凑巧,其中定有缘故。”

  朱太皇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同样是她的孙子、武隆帝的儿子,李玄寂和光启帝却如此不同呢?一个强悍威武、冷静刚毅,如山如岳,不可撼动,一个温和软弱、平庸无能,在帝位十几年,却不能承山河之重,甚至遇到一点小事就开始惊慌失措,实在令她失望。

  只因为一个是阮家的血脉、而另一个是朱家的血脉吗?她的朱家比不过阮家吗?朱太皇摇了摇头,把这个令人沮丧的想法抛出了脑海。

  无论如何,坐在帝位上的只能是她朱家的血脉,这一点绝对不容任何人动摇。

  朱太皇沉声道:“皇上,您手里还握着南衙宿卫和北衙禁卫六军,京城内外防卫泰半归于我们手中,而燕王的大部人马此时还远在千里之外,您冷静一点,此为天时地利,哪怕此时与燕王一战,我们也是胜券在握,不必惊慌。”

  光启帝勉强镇定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是,太皇言之有理。”

  朱太皇忍住了心中的鄙夷,这个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她早就知道他的性子,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她才能以太皇之位暗中掌控朝政,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她确实不能对这个皇帝期望太高。

  想及此处,她和缓了声音:“何况,或许只是那女子太过美貌,惹得他神魂颠倒,毕竟他是个男人,这么多年了,身边没个女人,忍不住也是情有可原,我们不必如此急躁,尚可静观其变。”

  光启帝被朱太皇所安抚,并不能完全释然,他陷入了一种摇摆不定的状态中。

  他一会儿颔首道:“玄寂是个能干的,有他在,朕的江山才能稳固,朕实在不想失去这个兄弟。”

  一会儿又摇头道,“父皇一世英名,为何在这个大事却糊涂起来,让朕难办,还不如当时就让玄寂陪着阮妃娘娘一起去了,也不必令朕如此大费周章,朕终究是太过心软了。”

  他眉头皱了起来:“那谢氏女子怎么还不死?依朕看来,这才是罪魁祸首,须加派人手尽早把她除了,才能绝了玄寂的心思。”

  “谢氏女固然要杀,但另有一个隐患更急,须立即动手。”朱太皇的脸色阴沉沉的,她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情:“也不知道当年遗诏之说究竟是真是假,先帝临终前只有李敢和张辅在场,李敢早已了结,只可恨张辅那老货,这么多年了一直不肯吭声,哀家早先还能容他,如今这形势,怕是一天都等不得了。”

  提及此事,光启帝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那遗诏……”

  “不必管了。”朱太皇果断地道,“张辅咬死了说没有,就当作没有吧,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而后,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好像是在悲伤地叹息着,用衣袖揩了揩眼角:“玄寂啊,哀家的好孩子,哀家何尝愿意走到这一步呢,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哀家多心了,你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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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知节今天才到了官署,御史台的官长就满头大汗地把他轰回去了。

  “谢、谢、谢贤弟,贵府上今日有大事,你不必来当值,快回去,快快快!”

  谢知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了人家又不说,只好一头雾水地回去了。

  及至到了家门口,他吓了一大跳。

  他家门口停了三辆马车,一辆赤金银漆兽纹、一辆紫檀华盖镶宝、一辆錾金云顶琉璃台,旁边另有一顶璎珞锦绣八抬轿舆,一辆赛一辆的华丽宽大,加上旁边簇拥的一大群奴仆,把谢家门口的这一条道都给堵住了。

  左右街坊邻居个个探头探脑,甚至有人架着梯子爬上墙头看热闹,他们看的不是车辆,而是此刻站在谢家门口的四个人。

  燕王、恭王、平城大长公主、张太傅。

  燕王威名赫赫,坐拥百万雄兵,手掌滔天权势,更是刚刚才打败了突厥大军进犯,风头一时无二,自不必说。

  恭王已届垂暮之年,须发皆白,背都弯了,但他却是先帝的叔叔,如今李氏皇族辈分最高的长者。

  平城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嫁入孔氏圣人府,为孔家宗妇,既尊贵又贤德,为京城贵妇首席。

  而张太傅乃当世大儒,曾为帝王师,德高望重,是为天下文人领袖。

  有见多识广的人认出了这些大人物,传了一下,周围的街坊全出来了,敬畏地在远处交头接耳,议论着,不知道谢家何德何能,竟让这四位贵人一起光临。

  谢知节擦了擦头上的汗,急急迎过去:“不知几位殿下和太傅大人大驾光临,仆多有怠慢,死罪死罪。”

  李玄寂客气地还礼:“今日登门,有求而来,谢大人不必多礼。”

  谢知节将几人迎了进去。

  薛氏一并出来,和谢知节对视了一眼,皆是惊疑不定。

  待到厅堂中坐下,上茶之后,恭王先开了口。

  老人家捋着长长的白胡子,温和地笑道:“谢大人,吾等今日前来,乃是为燕王向贵府上提亲的。”

  他也不管谢知节面上如何震惊,指了指自己:“吾,为男方媒人。”指了指平城大长公主,“平城,女方媒人。”又指了指张太傅,“张大人,双方媒人。此,三媒也。”再指了指李玄寂,“此,求亲之人,请谢大人看看,可还中意?”

  李玄寂站了起来,在谢知节前执晚辈礼:“吾李玄寂,求娶谢氏良女为妻,请大人应允。”

  谢知节听得目瞪口呆,如梦如幻。

  他哆嗦了半天,总算脑袋还能转得动,知道这个“谢氏良女”肯定不是自己女儿、而是侄女,纵然眼前皆是顶级权贵,他也不敢擅自做主,而是顶着冒犯燕王的危险,艰难地道:“此事,还需问问舍侄女的意思,王爷请稍候。”

  少顷,谢云嫣被薛氏带了出来。

  谢知节勉强保持镇定,问她:“云嫣孩儿,今日有燕王登门,求娶于你,叔父且问你,可允否?”

  李玄寂立在一旁,一脸肃容,大抵和平日也没什么差别,燕王殿下总是这么威严庄重的模样,只有谢云嫣能从他绷紧的表情中看出他的紧张与慎重。

  燕王殿下正经起来真叫人吃不消。

  谢云嫣羞红了脸,娇俏地抬起脸,望着李玄寂,她的眼眸里的光彩明媚而灿烂,好似春天枝头的小鸟一般,淘气又快活,声音拖得长长的。

  “嗯,谁要求娶我?玄寂叔叔呀,他呀,年纪比我大了许多,又很凶,喏,长安那么多年轻又温存的儿郎,这么一想,他似乎也不算顶好的,我要不要允他呢,伤脑筋,得让我再斟酌一下。”

  张太傅是个爽朗温厚的长者,在旁边看得笑眯眯的:“那是,终身大事,须得好好考虑,但凡有一丝儿不满意,就别点头。”

  平城大长公主年纪虽长,年轻时也是个促狭的,这会儿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无妨,小姑娘好好考虑,今天不同意,明天我们几个再来,横竖我们都不着急,我和你说,女孩子家是要矜持一点,男人嘛,点头得太快,他就觉得不稀罕了。”

  恭王气得吹胡子:“你们两个别挑唆,媒人不是这么做的。”他又转过来,笑眯眯地哄着谢云嫣,“小姑娘,老夫和你说,你眼前这个,差不多是全长安最好的男人了,年纪大一点,成熟、稳妥、将来凡事不用你操心,凶一点,强干、有威仪,将来不会让外人欺负你,你呀,别多想,赶紧点头。”

  谢云嫣小鼻子一皱,娇怯怯地道:“可是,玄寂叔叔原先总叫我不要胡闹,离他远一些,我这么听话的人,这一点一直牢牢记在心上,这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呢,怎么办?”

  这时候,李玄寂向前踏了一步,气势威武。

  谢云嫣马上心虚,缩了一下,咦,太过淘气了,果然又要被他训斥了吗?

  李玄寂却当着众人面,对谢云嫣一揖到底,他是骁勇无双的悍将,却在这姑娘面前低眉俯身,曲意温柔,小心地哄她。

  “我错了,我向你赔不是,嫣嫣,你说的这些,日后我都改,只是年纪大了,这个没法改了,你莫要嫌弃,鬼神在上,天地共鉴,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此生定不相负,念我一片真心,可否允我今日所请?”

  他的眼睛望了过来,如同夜色,深邃而缱绻,仿佛想要把她藏在眼眸深处一般。

  谢云嫣的脸蛋“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点头也不好,摇头也不是,想笑又觉得害羞,偏偏还要嘴硬一下,娇嗔地瞥了李玄寂一眼:“您的什么心意,我不懂。”

  李玄寂微微笑了笑,轻声念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此即吾心,望汝知之。”

  当初是谁说他是武人,书读不多的,原来他也懂这个,不害臊。

  谢云嫣终于撑不住,吃吃地笑着,捂着脸,没出息地逃跑了。

  恭王拍手笑道:“好,姑娘算是同意了,这事就这么成了。”

  谢知节额头上冒着汗,诚惶诚恐的,却道:“诸位贵人,请稍候,仆去去就来。”

  他急急去了后面,找到了谢云嫣。

  这孩子也没走远,就趴在墙角偷听,见了叔叔过来,怪不好意思的,脸蛋红红、搓着衣角,欲说还休的模样,就担心叔叔要骂她刚才胡闹。

  谢知节把她叫到边上僻静处,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嫣嫣,原先你和燕王家的世子定亲,世子和你年貌相当,又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情意,十三叔没话说,后来世子负心别娶,十三叔也和你说过,不打紧,婚姻之事,十三叔不会叫你受委屈。但如今……”

  他踌躇了一下:“燕王固然位高权重,但一则他年岁长了你许多,二则,命中带煞,不利妻儿,实在非你良配,你莫要因为赌气而嫁人,如你先前说的,我们谢家的女孩儿,绝顶的聪慧美貌,这世上年轻儿郎多了去,你可要思量清楚了,千万别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当作儿戏。”

  谢云嫣闻言,心中感激,深深地对谢知节拜了一拜,正色道:“十三叔对我的爱护,我已尽知,若非自家长辈,断不会如此真心提点我,十三叔放心,我和玄寂叔叔之间的情意非比寻常,我敬他、爱他、生死不渝,他待我亦如是,若他命中带煞,则我命中有福,天生一对,再般配不过的。”

  谢知节听着心里犯迷糊:“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心思,还真叫人猜不透,燕王殿下那样的人,我看了心里都打鼓,你居然中意这种的?胆子忒大。话又说回来,他都上门提亲了,你还一口一个‘叔叔’,听过去总觉得有些不太对的情形。”

  “呃?”谢云嫣抓了抓头,歪着脑袋,苦恼地道,“叫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若不然,叫什么呢?”

  玄寂哥哥?谢云嫣还没叫出口,只要这么一想,就肉麻得打了个寒战,脸蛋真真成了猴子屁股,她“嘤”了一声,连墙角都不听了,红着脸,狼狈地逃走了。

  谢知节笑着摇了摇头,又回到前厅,终是代表谢氏的长辈,应下了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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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春天,长安城中最值得说道的事情,莫过于燕王娶亲了。

  原本像燕王这样尊贵无双的人物,他的亲事不是市井小民所能议论的,但只因他的那一番动静委实过于惊人,街头巷尾都知道了,不说上两句都不配做长安城的居民了。

  燕王向谢家提亲时,请了恭王、平城大长公主、张太傅为媒,这也就罢了,街坊们看过一次热闹就散了。而到了下聘的时候,那队伍一路行来,差不多半个长安城都轰动了。

  每四个健壮的军汉抬着一口朱漆金绳的箱子,列队而行,前头的人已经走过了一条街,后头的人还看不到影子,长长的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四个司仪站在谢家的小破院子前面报单子,每一样东西,先抬进去,打开,看一眼,再阖上,抬到隔壁去。

  为什么要抬到隔壁去?只因聘礼太多,院子太小,燕王把谢家左邻右舍的十几套宅院都买了下来,专用来放置聘礼。

  各色茶叶三十箱、各色锦缎三十箱、各色皮草三十箱、各色山珍三十箱、海味三十箱……四个司仪轮着报,中间歇下来的人就要赶紧去喝茶润嗓子。

  谢云嫣开始还兴致勃勃,半天过后,已经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难道你们没有想过,这么多茶叶,这辈子都喝不完的。”

  拂芳在一旁陪着清点物品,十分淡定地接上一句:“喝不喝得是另外一回事,我们燕王府的体面是要有的。王爷说了,要显得他十二万分诚意,能多盛大就办多盛大,您马上就是燕王妃了,顶顶尊贵的人,这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呢。”

  她见谢云嫣实在没兴趣了,就把前头的匆匆过了,后面叫人拿好玩的上来过目。

  什么是好玩的?

  来自西域的两对白骆驼,来自南诏的两对绿孔雀,来自高句丽两对红鹿,来自辽东的两对仙鹤,来自漠北的两对银狐……还有一对白额鸿雁,活的,很生猛,在谢云嫣面前扑棱翅膀,“嘎嘎”大叫。

  拂芳笑道:“那几样,都是给您看个新鲜,您别贪玩,毕竟野性未驯,只有这对大雁,您得收好了,这可是王爷亲手打的,一口气打了几十只,特特选了其中最精神健壮的两只给您送来,喏,还带了一个雁奴帮您养着。”

  以雁为聘,夫妻偕老,此为诚心。

  这些活物自然也是送到旁边院子去养了,还特地牵得远了一点,免得夜间叫唤起来扰人清梦。

  再接下去还有大家伙。两张紫檀镂花拔步床,錾金错银。八架紫水晶屏风,饰以赤金红宝,流光溢彩。十二树珊瑚,皆有四五尺高,宝光璀璨。十六尊汝窑花器,色如雨过天青、质如明镜照月……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谢云嫣人都麻了,搬着小凳子,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道:“好,知道你们燕王府很有钱,不用再看了,这要是逐一看完,我晚上睡觉的工夫都没了。”

  “什么你们燕王府。”拂芳嗔怪道,“说错了,是我们燕王府。”

  这个女孩儿自小就讨人喜欢,本来以为是世子夫人,如今直接变成燕王妃,拂芳不管外头如何传言,她心里头是欢喜的,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亲昵:“以后您就是燕王府的女主人,我们家有钱呢,您不高兴吗?”

  谢云嫣叹气:“太有钱了,高兴过头了,也不觉得如何了。”

  谢知节夫妇在一旁,全程看下来,从最初的笑呵呵到后头的目瞪口呆,这时候赶紧过来问拂芳:“这么多贵重物件,就那样摆放着,若是有不轨之徒行盗窃之事,只怕防不胜防。”

  拂芳笑了笑,神态自若:“王爷早就考虑周全了,就因聘礼太多,怕招来贼人觊觎,特地命了疾风营的人马驻守此处,从今天起,这一条街上守备森严,比皇宫大内还安全,别说可疑的人,就连可疑的苍蝇都飞不进来,谢大人、谢夫人尽管放心。”

  谢云嫣的脑子里不期然地闪过法觉寺外遇险的那一幕,她思量着,李玄寂此番安排,到底是在防备小偷小摸的贼人,还是别的什么呢?

  但不管是什么,终归是太过招摇了。

  她咕咕哝哝地抱怨:“哎呦,做什么呢,这么大架势,人家要觉得我轻狂不懂事,指不定外头怎么议论呢,羞人答答的。”

  “管人家怎么说呢,早几年,他们背后还议论王爷是天孤煞星,没有好人家的姑娘会嫁给他,连儿子都要从别人家收养,如今看看,我们的燕王妃多好,既生得绝色容貌,又有一幅玲珑心窍,将来一口气给王爷生上十个八个儿子,个顶个都是出色的,打他们的脸。”

  谢云嫣吓得差点从小凳子上跌下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十个八个儿子,芳姑姑,您想得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拂芳面不改色:“多吗?不多,八个太少,十个正好。”

  她见谢云嫣撅起了嘴,又过来安抚,指了指左边邻居家的院子,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房子,王爷买下来了,如今也算是燕王府的别院……”

  她见谢云嫣一脸茫然,没有反应过来,就挤了挤眼睛,说得更明白一点:“王爷这段时间偶尔会过来小住,嗯,您懂?”

  谢云嫣举起双手,欢呼了一声,就想冲出去。

  谢知节大声地咳嗽了起来,招手道:“嫣嫣,你过来。”

  谢云嫣只好转了个方向,蹭到谢知节面前:“十三叔有什么吩咐?”

  谢知节端着一张老学究的脸,语重心长地道:“我们陈郡谢氏是诗书礼仪之家,向来博文约礼、品行方正、为人处事都是规规矩矩的,你既为吾谢氏女,亦当秉承家风,守静持重,不可越礼,虽则你已经与燕王定下婚约,但礼未成,切不可忘形。”

  他见谢云嫣的眼睛睁得大大,一脸天真无辜的神情,怕她又淘气,干脆直接了当地道:“喏,就一句话,没成亲呢,不许你跑过去见人家,哪怕那个人是燕王也不行,我谢家的女婿,就要守我谢家的礼节,听见没有,不许见。”

  不得了,和老父亲谢知章还在世的时候一个模样,一身正气、一脸凛然、老古板。

  谢云嫣看了看左边院子,又看了看十三叔的脸,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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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夜深人静,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时节。

  谢霏儿在墙下扶着梯子,压低了声音:“嫣嫣,你小心,千万别摔下来,若不然,还是等白天再去吧,这么偷偷摸摸地算什么呢?”

  谢云嫣手脚利落地爬上梯子:“白天十三叔和十三婶盯着呢,不让我去,这会儿好不容易他们睡了,好霏儿,你就帮我一把,嘘,别声张,我就爬上去看一眼,说不定玄寂叔叔并不在呢,没什么要紧的。”  

  谢霏儿愁眉苦脸的:“喂喂,你慢点儿,那么急作甚,看得我害怕。”

  谢云嫣轻巧地道:“别怕,这不算事儿,爬树爬墙什么的,是我小时候常作的营生,轻车熟路的……”

  说到这里,她已经轻车熟路地爬上了墙头,后面的话就卡住了。

  月亮不太圆、星星也不太多,天光朦胧,隔壁院子里,李玄寂站在夜色下,抬起头看她,逮她个正着。

  燕王殿下面沉如水,目光严厉,几乎要把谢云嫣戳出一个洞来,吓得她脚下一打滑,差点没跌下去,还好她眼疾手快,一把扒住了墙头。

  谢霏儿小声地惊呼了起来。

  李玄寂的脸都黑了。

  谢云嫣其实只是想探探虚实而已,没曾想一探头就被抓包,她讪讪地笑了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蹬蹬两下,跨过墙头,直接跳了下去。

  “玄寂叔叔,您的小娘子来啦,接住。”

  “胡闹!”李玄寂疾步上前,一把接住了她,温香暖玉落满怀,反正她就那么小小的一团,一下就捧住了,还在他胸膛上蹭了两下。

  夜色很暗,李玄寂的眼眸更暗,他倒抽了一口气,手松了一点,想将这小小的一团放下来,免得一时激动起来,要揉坏了。

  但谢云嫣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放,不知死活地撩拨他:“哎呦,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吓坏我了,腿软了,走不动路,要抱。”

  李玄寂心痒痒的、手也痒痒的,又想亲她、又想打她,看了她半天,终于在她无辜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将她打横抱起:“快要成亲的人了,为什么还这般淘气,叫人头疼。”

  “依您这么说,莫非成亲之后,我就不能淘气了?”她斜着眼睛看他,眼波宛转。

  李玄寂轻轻叹气:“淘气也是使得,但只许在我眼皮下面淘气,今日这般,我若不在场,你居然翻墙过来,自己说说看,多危险,怎么叫人放心。”

  谢云嫣眨了眨眼睛:“这么说起来,玄寂叔叔,为何您正巧在这里等着,是不是已经等我很久了?”

  李玄寂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却不说话。

  “是不是?是不是?”谢云嫣不依不饶,用手指头戳着他的胸膛,催他回答。

  “是。”他终于轻声道,“想你了,就在这里等你,觉得你十有八九要爬墙过来,即便是你不来,我站在这里,离你近一些,也是好的。”

  平日不苟言笑的老男人,这会儿说起情话来,简直叫谢云嫣心花怒放,她高兴起来,就在李玄寂的胸口蹭来蹭去的,惹得李玄寂走路都有些不太稳当。

  这宅院内外也驻守着大批精锐强干的士兵,但看见燕王抱着一个姑娘走来,个个忙不迭地俯身后退,都避得远远的。

  李玄寂三步并两步,抱着谢云嫣到了他临时下榻的书房,才一进去,谢云嫣就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躲到书案后头去,歪着脑袋,一脸无辜:“玄寂叔叔,您热不热?身上都出汗了呢。”

  春夜沁凉,李玄寂却浑身燥热,额头上却出了一点薄汗,总算他在谢云嫣面前端架子端得习惯了,勉强克制住,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稍微舒缓了一点,而后看了谢云嫣一眼:“我热不热,你不知道吗?”

  谢云嫣双手合十,拜了一下:“阿弥陀佛,佛曰,心静自然凉。”

  李玄寂顺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就你促狭,还闹?”

  谢云嫣摸了摸头,赶紧后退了一步:“我何曾闹了,我是想您了,才巴巴地翻墙来看您的,对您这么好,您还不领情。”

  李玄寂无奈地笑了笑,坐了下来,敲了敲书案上的一样东西:“来得正好,看看这个,我才收到的,张辅给我们送的成亲贺仪,是个稀罕物件。”

  “张辅?”谢云嫣想了一下,喜滋滋的,“张公公吗?我们不过刚定亲,他的贺礼就送过来了,真是好人,到时候婚宴请他坐上座。”

  “那不行,他来不了,他刚刚过世了。”李玄寂若无其事地道,“不过你说得对,他是个好人,人都走了,还记得托人给我送了份大礼。”

  “呃?”谢云嫣呆了一下,拿起书案上的那样东西,“张公公到底送了什么?”

  黄色绫锦织缎,上有山川海纹、祥云盘绕,五爪金龙破云而出,上面的写的什么还没来得及看,左下方的一方红色大印就先行映入眼帘,“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乃是帝王玉玺,这是一封圣旨。

  待谢云嫣看清圣旨上所写的行文,她遽然一惊,抬头看着李玄寂:“此物是何来历?”

  李玄寂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目光锐利如剑刃,如同一只蛰伏在林间的猛兽,沉静、却充满了危险。

  但他和谢云嫣说话的声音还是温和的,甚至在哄她:“这个是先帝临终前留下的遗诏,要将帝位传给三子玄寂,嗯,就是我,嫣嫣,你看,你要嫁的男人是全长安最好的,这点至少不会有错。”

  谢云嫣睁圆了眼睛,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震撼”。

  李玄寂笑了笑,不再兜圈子,明白地对她解释道:“张辅信上说,先帝临终前,不知道为何突然起了心思,召见了我父亲,立下了这份遗诏,大约是想着,凭着这道遗诏,加上我父亲手中的兵权,足可以令我顺利继承帝位。”

  先帝的想法没错,只是错估了人心。

  老燕王李敢,虽是铁血悍将,却存了仁厚之心,知道这封遗诏一旦颁布,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可令朝堂动荡,将有无数人头落地,所以他当时应该是犹豫了一下。

  旋即,狄人来犯,李敢以国本为重,更不欲在这个端口上生出波澜,来不及和儿子多说,匆匆出征,这一战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张辅,则对此事保持了缄默。

  这其中情形诡谲,李玄寂也没有和谢云嫣细说,只是一句带过,而后道:“当日在场的,除了我父亲,只有张辅,这份遗诏后来搁在了张辅手里,他担心不测,将遗诏送出宫外,交给稳妥之人,只嘱咐若他一旦身死,就将这东西交给我。”

  他冷笑了一下:“这老东西,以为他藏着这份东西,可以用来保命,谁想到,对□□急跳墙,枉叫他断送了性命。”

  谢云嫣是冰雪聪慧的人,虽然中间李玄寂语焉不详,但她自己稍加思索了一下,不禁怵然:“原来如此,先帝爱重惠文皇后,爱屋及乌,大约一开始就存了心思要把帝位传给您,就如我先前和您提过的,圆晦师父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可见有人从您出生的时候就设局陷害,及至老燕王的死,大约也是另有蹊跷,如此种种,就是为了阻扰您坐上那位子。”

  在那么一瞬间,李玄寂的眼里略过一丝淬血的煞气,燕王之威,能撼鬼神,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连谢云嫣都打了个哆嗦。

  她想起了前世李玄寂逼宫夺位的结局,那层阴影在她心中始终挥之不去,如今又冒了出来,令她不安,她仰起脸,露出了忧伤的神色:“玄寂叔叔,您是不是谋划什么大事?我眼界小,您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只希望您能够平平安安的,不要去经历那些腥风血雨,。”

  李玄寂马上意识到自己吓到了谢云嫣,他很快收敛了神色,重新微笑起来,把那份遗诏随手推到一边去,朝谢云嫣招了招手:“嫣嫣,过来,到我这儿来。”

  谢云嫣蹭了过去。

  李玄寂长臂一舒,将她抱了起来,置于膝头,轻声问她:“你在替我担心吗?”

  这孩子胆子小,总是对他的安危表示忧心忡忡,在佛祖前面求了又求,求的不过“平安”二字,恁地小家子气。在外人心目中,他是铿锵骁悍的无敌战神,而在她心目中,他大约和普通人一般,会流血、会受伤,会叫她牵肠挂肚,这种滋味,实在美好,叫他心疼。

  谢云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本想和李玄寂提及那梦中的一切,又觉得所谓前世今生之说过于虚妄,李玄寂一向严谨肃穆,大约是不信的,说不得又要觉得她胡闹,她想了想,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怯怯地道:“我在梦里得到菩萨指点,说您杀戮太重,有失仁厚之道,往后应当静心守持,修身养性,才能得菩萨庇佑,无灾无难,所以,您可别去挑起什么事端来,我害怕。”

  李玄寂低低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她的鼻子:“我能挑起什么事端,你多虑了,如今对我而言,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尽快把你娶回家,其他的,任凭天塌陷了,也要往后拖一拖,你放心好了,我是个尽忠守礼的人,再安分不过了,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嫁人,其他的一概不要多想。”

  谢云嫣皱起了小鼻子:“哼,我不太相信呢,您看看您的行事,下个聘礼还那般大张旗鼓的,小心外人非议,说您狂妄尊大、不知分寸。”

  “可是,我想给你最好的。”李玄寂如是说道。

  他凑过来,抵住了她的额头,轻轻碰了一下。谢云嫣摸了摸额头,害羞地笑了,眉眼弯弯。

  她笑起来就像一只小鸟儿,天真又可爱,只要被轻轻地抚摸一下,那神态,好似就想在他的手心里打滚起来。

  李玄寂的声音放得更轻了,有点怕把手心的小鸟儿惊飞了:“早些年是我不好,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想起来我只觉得心疼,我的嫣嫣,值得天下最好的一切,最好的聘礼、最好的婚礼、嗯,还有我这个最好的夫君,都是给你的。”

  谢云嫣“噗嗤”笑了起来,乐不可支:“玄寂叔叔,您的脸皮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厚了?”

  “和你在一起久了,近墨者黑,自然变得和你一般无耻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李玄寂微笑着,慢慢地低下头,“实在有损我一世英名,你说说看,该怎么赔偿我?”

  怎么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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