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胜感觉到，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应该很快就能进山洞了！

  第二天，教授带着前线基地所有人飞回了“月亮女神”号。他找到舰长，大骂了一顿，告诉他，没有电力供应是很危险的事。

  其实他内心深处却有点感谢失误百出的舰长，正是由于电力中断，让自己发现了一些以前一直忽略的问题。

  傍晚（所有由火星出发的飞船时间都按火星庞贝城时间），老林独自一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奢侈的吃了新鲜的豌豆炒密克罗尼西亚变形虫和凉拌西红柿。

  他回到房间，房间里显着的位置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林家老宅，一张是女友艾丽萨。

  他跪在地上，按东方礼节向这两张照片磕头拜了三次。

  老林写好了遗书，装入信封，放在了显着位置。

  透过窗户，林永胜看了看橙色的土卫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想也许生命就要结束在上面了！

  他一人走到战斗巡逻机场，在飞机下自己给自己写了一张任务书，签了字给了现场签派。上了巡逻机，离开了“月亮女神”号。

  巡逻机呼啸着穿过浓密的大气，降落在前线基地。

  教授通过驳接口走进基地，由于要到明天新的超导蓄能器才能充满电送到基地，所以目前基地三个球形建筑还是一片黢黑，只有主球的指挥舱有点应急灯的灯光。

  为了保险起见，教授拔掉了服务器和数据库服务器的电源。就算超导蓄能器突然回光返照的供电，也不会启动服务器了。

  林永胜穿好宇航服，走出前线基地，踏着前人的脚印，走向那个深红色的山洞。

  他的心在蹦蹦跳，腿像灌了铅。这种走向死亡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土卫六的夜晚依然很明亮。白天看着灰蒙蒙的土星和横跨天际的土星环在夜里变得清晰明亮。

  当他走到M1的尸体前，距离山洞还有200米的地方，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站住！”

  因为现在没有重复脑子里信息的必要，他站住了，一言不发。等待命运的审判。

  虽然说前进基地大多数系统因为没电而关闭，但是生命维持系统和监控系统却是保证开着的。

  所以，在大球建筑顶端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了图像变动，于是将视频传输给了“月亮女神”号指挥舱。指挥舱值班员查了签派记录，发现现在走向山洞的人居然是研究团队首席科学家林永胜。

  值班员不敢怠慢，赶紧通知了舰长，一会功夫，呼啦啦来了一群人，不管相不相关，大家都揪心的盯着屏幕，虽然没有无人机那样直播的清晰，但是这个远距离拍摄的画面也能看清人的动作。可是由于前进基地没有供电，飞船无法听见林教授的讲话。

  老林深吸一口气，说道：“你问吧！”

  他尽可能的放空自己的脑袋，什么都不想。

  “对方”沉默了半天，似乎在寻找问题。

  “以你的理解，阐明光速是可超越还是不可超越？”

  教授心里笑了，果然对方的问话都是围绕被问者的认知来的。前提是没有数据服务器的知识库。

  对于文化比较低的大头兵，它可能就会问出1+1等于几的问题。而对于头脑里都是物理知识的林永胜来说，第一个问题就问到宇宙的一些核心问题了。

  教授讲这个就像上课一样，得心应手。

  “在我们的传统思维里，时间就是时间，时间与空间没有任何关系。通俗来讲就是时间和空间都是绝对的，两者毫无关系，这也是牛顿经典力学体系下的绝对时空观。

  但是到了爱因斯坦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提出了相对时空观，任何时间和空间不仅仅是相对的，而且两者是有机的整体，是不可分割的。任何把时间和空间分开讨论的行为，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

  也就是说，时间和空间不能单独存在，两者必须同时存在。时间和加上三维空间就组成了我们所在的四维时空。

  宇宙万物的运动速度都是一样的，不仅仅都是一样的，而且都是以光速运动！

  因为空间和时间是一体的，当物体在空间里运动时，肯定也会在时间维度运动。也就是说，严格来讲，万物是在时空里运动，而不是在空间里运动。

  刚才我所说的“万物都以光速运动”，具体来讲就是“万物都以光速在四维时空里运动”，而不是“万物都以光速在空间里运动”！

  通俗来讲可以这样理解，每个人的运动速度有两个方向，分别是空间维度的速度，还有时间维度的速度，而最终的运动速度是这两个维度速度的合成，结果就是恒定保持光速不变。

  用白话来讲就是，物体在时空中的速度是由空间上的速度与时间上的速度共同决定的，如果物体在空间上的速度越快，那么在时间上的速度就会越慢。反之，如果物体在空间维度的速度越慢，时间维度的速度就会越快......”

  教授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的讲堂，滔滔不绝的对着空气讲着。

  对方非常有礼貌地听着，没有打断教授的讲课。

  而在远端监视头传回“月亮女神”号指挥室的画面里，只能看见教授手舞足蹈，没有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一说，居然讲了半个小时，而“对方”并没有打断他的讲课。

  “所以，我们目前人类的研究结论是：光速之所以不可超越，完全是四维时空的固有属性，而这种固有属性又是建立在光速不变基础上的。四维时空的这种特性，与其中的任何物体都没有关系，万物都无法超越光速。”

  教授讲完了结论，喘了一口气，说到：“我讲完了！”

  一片安静。山洞前500米内几乎没风，加上没有无线信号，老林觉得寂静得不真实。

  不知“对方”理解没有，过了好久，对方终于传出声音在老林的头脑里：“向前走两步”

  老林向前走了两步。

  “介绍一下超量子结构的爱因斯坦·波多利克斯·罗森缠结与时空量子纠缠的内在关系。”

  老林觉得现在自己的头脑异常清醒，他听清了“对方”说的是介绍一下......

  老林越来越笃定他的方向走对了。

  关于罗森缠结与时空量子纠缠的问题是他博士毕业的论文，能聊这个的只有他自己了。从而佐证“对方”的问题的确来自被问者的头脑。

  如果服务器打开的话，提的问题将来自服务器数据库。没想到帮助回答问题的服务器到头来却提高了问题难度和广度，害死了很多很多人。

  老林异常轻松，站在那大谈特谈他的论文理论。讲解中，他故意说错了几个逻辑问题，他想看看“对方”能否察觉。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老林由相对论谈到量子纠缠，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扯到现代的Y病毒对社会的影响。

  讲完后，林教授舔舔嘴唇，嘴都说干了。

  又是很久的沉默。老林最担心的是里面有几个故意说错的逻辑被发现。

  “向前走两步。”

  老林知道自己走对了路了。

  “对方”并不是真的有自己的判断，而是根据它拿到的正确答案做对比而已。而现在的所谓正确答案就是老林自己的脑子里，只要老林认为那是正确的，“对方”也会认为正确。

  “介绍一下量子纠缠和时空穿越的关系。”

  老林又听清了，又是个“介绍一下”！

  老林突然灵光乍现，他想到一个极端方法，他几乎不敢去想，生怕被对方发现他的想法。

  “量子纠缠就是密克罗尼西亚变形虫的二次方与森林美好的空气作用的一二三四方法，也就是投色子赌马，看谁跑得快的资本博弈的方法，也就是我的房子不想给我的前妻他们那些骗子......”

  老林用这种语无伦次的回答胡扯了十分钟，然后说：“我讲完了！”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在心里暗示刚才胡说八道的答案就是正确的。

  又过了好一会，老林有一刻感觉心脏都不跳了，以为已经被致命一击了。

  “向前走两步！”

  老林心里笑了，他不敢多想，先前又跨出两步。

  “介绍一下波粒二象性！”

  “太好了！”教授心想，它一直在需要教授做介绍，而不是回答答案。

  老林又开始了语无伦次的胡说八道。

  后面的回答，林永胜采取时间越来越短的回答。当然，还是语无伦次的胡说八道。

  两个小时后，已经胡扯回答了接近140个问题。洞口近在眼前。肉眼可见山洞里一台环形的巨大机器放在那，虽然在洞里，上面还是飘了很多白色的甲烷雪花结晶。

  这个机器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万年的沧桑岁月。

  “月亮女神”号指挥室里已经沸腾，大家不知林永胜采用什么方法居然走了那么远的距离，而没被击毙。在没有强大的后援支持下，在没有任何通讯的情况下，他居然单枪匹马，快走到洞口了！

  这将成为22世纪新的传奇。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就将成为朋友：你们为什么要不断地靠近‘我’？”

  林永胜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人类有个最大弊病，为了这个弊病前仆后继，不顾生死！”

  “这个弊病就是——好奇！”

  “对方”沉默了。老林等了半天，没听见对方的指令，于是问到：“我可以前进吗？”

  又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回答，于是老林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最后，他走进了山洞！

  “月亮女神”号指挥室里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不知道伟大的林教授采用什么方法走完了别人可能要走好多年的路。

  老林站在巨大的同心圆环下，触摸了一下机器，隔着手套，无法感知温度，那种冰冷发蓝的冷峻金属色，也没能阻挡他澎湃的心。

  同心圆的远处，有个小的同心圆，一个矩形的金属靠在上面，虽然离洞口有段距离，但是整个机器已经半埋在甲烷、乙烷组成的“雪”中。

  不知道这个机器在这里沉睡了多少岁月，也许几百年，也许几亿年。

  林永胜围着机器走了一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真正的伟大征程才刚刚开始！

  也许是自己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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