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滴答。

  是什么声音？

  是在荒野上听到过的定时炸弹吗？那些维多利亚的佣兵又杀过来了？

  还是……

  维塔莉娜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由金属板和加固材料构成的简陋天花板。

  陌生，但却能感觉到安全。

  右手好像被什么人握着，虽然感觉上冰冷，但却又让她内心感到一股难言的温热。

  仿佛随时可以喷涌而出。

  她的意识逐渐从模糊中清醒，身体感受到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

  维塔莉娜能记得的事情，只有在那艘陆行战舰即将与乌尔山脉发生撞击的紧迫时刻。

  她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自己在勉强承受住被七宗罪所封印的力量后，用解封的魔剑斩断了那艘有着狰狞涂装的陆行战舰，救下了还在上面的感染者游击队。

  付出的代价也颇为惨重，只是挥动那一剑，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后续带来的魔剑反噬更是让她在挥剑后直接脱力昏迷。

  不过现在看来，她的行动应该是成功了。

  “呼……”维塔莉娜松了口气，心中涌现出一股庆幸。

  好在是活下来了，她对自己说。

  现在，她躺在一张简易的床上，身体被轻柔的毯子覆盖。她能感受到手臂上有些凉意，伴随着清晰的滴答声，应该是游击队的军医正在为她输送点滴，通过这种方式补充她失去的体力。

  似乎是自己试图活动的动静吵醒了在耳边的某人，还没有力气转头的维塔莉娜听到了右侧传来的动静。

  “啊，你醒了，要吃颗糖吗？”

  雪白色的长耳朵率先进入视野，然后是一头雪发的霜星。因为是俯视的缘故，她那几乎没有打理过的雪白长发随意地散落在维塔莉娜的脸庞上，痒痒的，让维塔莉娜忍不住想笑。

  “你看我现在像是能吃辣的样子吗？”

  霜星闻言露出笑容。

  “好吧，那就不吃糖了。不过，你真的很厉害，我们都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地步。”霜星似乎是有些感概“很少有人愿意为感染者做到这种程度，就连老家伙都说，那种情况下，他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维塔莉娜微微一笑，尽管身体疲惫，但她的心中却感到了一股温暖。

  自己的行动不仅救下了自己，也救下了她的朋友们，这是值得她自豪的事情。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维塔莉娜轻声回答。

  霜星坐回右侧的座位上，伸了个懒腰，她的动作显得轻松而自在，与周围的简陋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用担心安全，这里是一处废弃地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安慰，"除非有人想要主动变成感染者，不然基本上不会有人靠近这个因为正面遭遇天灾而不适合居住的地方。"

  "那我们在这里不是也很危险？"维塔莉娜的声音中透露出担忧。

  霜星轻轻笑了笑，"危险？相比于你那一剑引发的连锁反应，在这个一不小心就会因为进入超量辐射区域而染上重度矿石病的地块上生活都算是好的了。"

  她用手撑住下巴，好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维塔莉娜，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你究竟是谁？"

  霜星的问题也让维塔莉娜愣了一下。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我到底是谁？

  是苍刃，还是刃骑士，还是那个梦中时常会见到的另一个……

  芙尔曼达？

  这些问题在她心中回响，让她又一次陷入迷茫。

  维塔莉娜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在寻找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

  但最终，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也不知道答案的样子，"霜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好好休息吧，等老家伙和塔露拉商量完之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的目的地。"

  霜星起身，似乎是要去参加决定游击队接下来方向的高层会议。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留下了维塔莉娜独自一人在简陋的床铺上。

  "好的，有消息记得告诉我。"维塔莉娜看着关上的房门，再度闭上眼睛，此刻的她的确只有休息这一种选择。她的身体需要恢复，她的心灵也需要平静。

  但霜星隐瞒了一件事。

  塔露拉和爱国者的沟通并不算顺利。

  “……无法理解……做法……意义……”

  “……无法拯救……帮助……寻找未来……”

  好吧，可能是因为爱国者这种比谜语人还要谜语人的表达方式才让两人之间产生了分歧，当霜星走进临时会议室的时候，她反正是听不懂爱国者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盾卫站在爱国者的身后，西莉卡则是站在塔露拉的身后。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看着针锋相对的爱国者和塔露拉，霜星很明智的没有加入到他们的争论中，而是来到了西莉卡的旁边，询问两人刚才交流的内容。

  “你接着看就知道了。”西莉卡扬了扬下巴，示意霜星接着看这两位可以称之为领袖的人物之间的沟通。

  “……当理想者联合，我们的力量将不容小觑！”塔露拉情绪微微激动，而爱国者则是微微叹息，他明白，自第一次见到这只德拉克起便明白，对方同自己一样，是一个为了理想与目标绝不愿意后退半步的人。

  这种时候，必须有一人退让。

  “我从不……忽视。”

  “你所收容的……每一名……同胞。”

  “……也从不……否认……你所描绘的……”

  “……蓝图。”

  让一个声带受损的老家伙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真是为难他了。

  坚实头骨下，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眼前这位愿意为理想奋不顾身的斗士，正如他所说，感染者之盾，博卓卡斯替从未否认过这位稚嫩的领袖，他尊重这份理想，尊重这份信念，但，抗争从非儿戏，理想与信念不过是荆棘之路的铺垫，若是自身实力不足，依旧会撞的头破血流。

  “塔露拉……我从不想……探究……”

  “……你的来历……但是……你应该知道……”

  “帝国……恐怖。”

  塔露拉抿了抿嘴，刚想接着争辩什么，却发现任何的反驳在爱国者所摆出的事实面前都是那么的无力。

  “北方是……禁忌。”

  “他们的爪牙……不会……伸入这里。”

  “南方……舒适……但是……禁脔……危险。”

  爱国者缓缓起身，高大的身躯几乎戳破这间破旧会议室那摇摇欲坠的顶端，从缝隙中投下的光线所形成的阴影笼罩了表情略微迟疑的塔露拉。

  此刻的会议室内十分安静，安静到只剩下爱国者胸前呼吸机那运转的呼哧声。

  爱国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塔露拉，他强提起一口气，使声音不再那么断断续续——

  “年幼的德拉克……告诉我……”

  “南方，贵族，火炮，战舰。”

  “集团军，蛀虫，走狗。”

  “你该如何应对？”

  “告诉我。”

  “红龙。”

  “就凭你……手中……长剑？”

  “亦或是……同胞……生命？”

  他的声音沉闷厚重，一字一句如同塔露拉小时候在龙门郊外的寺庙内听到的洪钟般让她颤抖不已，她默默闭上双眼，几次呼吸，激荡的心绪逐渐平复，再次睁眼，却又只剩下了最初的那份不惧艰辛的坚毅。

  “先生。”

  她的声音沉稳平静，让博卓卡斯替微微一怔，恍惚间，他隐约记得，多年前的一个清晨，他的儿子向他露出过同样的眼神。

  “南方很危险，任何危机都能致我们于死地，但是！”

  她很年轻，很稚嫩，很多复杂的原因都不懂，但是，这何尝又不是她的优点呢？

  “那里有着移动城市，有着更多的同胞，我们也能集结到更多的力量。而且，我们不能苟且与雪原，这里很安全，集团军和纠察队不会对我们进行大规模的围剿，但我们呢，我们也无法获得更多的物资，无法将理念传达到更远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直面昔日乌萨斯的荣耀的审视，她内心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如果阿丽娜在这里就好了。

  “南下有着无限机遇，我们固守与北方虽然安稳，却无异于自取灭亡，他们很容易就能将我们的退路与补给切断，一旦失去这些，现在这个脆弱的感染者组织将受到灭顶之灾。但如果我们能够夺取一座移动城市，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筹码……”

  “够了！”

  霜星愣在原地，她从未见到爱国者如此激动的一面。

  “老家伙！”

  霜星忍不住开口打断两人的对峙。

  “呼——”

  呼吸机高速运转，诉说着这位战争传奇内心的波澜，塔露拉毫无畏惧的与其对视着，她有着自己的坚持，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理想，她将坚持自己的本心，无所畏惧。

  爱国者没有理会面前的两女，沉默地转身，缓缓向这间破旧的会议室外走去。

  塔露拉眼神微黯，不过很快，爱国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塔露拉，我从未否认，你的理想，我也知晓你，所推崇的，力量。”

  高大的身影挑起帐帘，帐外刺骨的寒风穿过空荡荡的无顶走廊。

  他只是矗立在那里，头也不回，面具下却是仍是在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不想带着，同胞们，赴死，所以，你的提议，我需要，证明。”

  外面的皑皑白雪映照久违的日光，他高大的背影此时却莫名多了一份消瘦，言语自口中吐出，一字一顿，似是用尽全身力气。

  “我不需要……理由……”

  “我需要……你的证明……”

  “塔露拉……我需要……一个领袖……”

  “给予我……这条路……能够……践行的证明。”

  “我会给你证明的。”

  是错觉吗，塔露拉好像看到了爱国者的头颅点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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