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敬
大概是从昨天夜里?开始, 外面下起了小雪。积少成多到今天早上,竟也有不少挂留在了光秃秃的?树上,更显得外面一派苍凉, 毫无颜色。
正巧赶上十五,跟上一次冷冷清清的?气氛截然不同?,庙里?面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温言是强撑着坚持自己走上来的, 中间歇了几次, 最?后到寺门外的?时候腿都在抖,抓着陆渊的?胳膊不停的?喘着粗气。
陆渊一本正经的逗她:“里?面人这么多,烧香排一天也排不上的?。我们回去吧。”
温言惊了, 气也不喘了:“真的??”
陆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真的?。”
温言迷茫的站在原地,苍白的脸色因为刚才这一路有点泛红。她迟疑了一会儿, 最?后说:“还是进去吧。想试一下, 实在不行就算了。”
陆渊心里?好笑, 握着她的手?往庙里?面走, 嘴上还不忘刻薄她一句:“到底是什么心愿能支撑着你这么懒的?人爬上来?”
身后的人垂下眼帘淡淡的?笑了下, 神色有点落寞。他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 再回头看时,已经又是神色平静如常的一张脸了。
他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察觉, 最?后还是跟她解释:“逗你呢, 能拜上的?。”
两人迈步进了庙里?,跟着人群一路往前?。
佛殿前的?香客熙来攘往,温言靠在他身侧站着,望着佛像出神,一张脸宁静又低落,仿佛有许多的?心事。
陆渊无声的看?着眼前的?人, 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即使是如今,她还是独自隐藏了太多的?情绪。她只是不说出来,并不是已经都消化了。
从她父亲去世,到最后宣布退出娱乐圈,在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记者会上之后,他们两个就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过这些事。她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展露心迹,一切看?起来都与平常无异,可那种无声的消沉才最?为消磨。
他看?在眼里却有心无力。她能主动提出来这里?,他心里?其实也默默地觉得松了口气。
如果她一直无法自己解开的?事情能在这里?找到寄托,那也是一件功德。
前?面最后
一组敬香的?人结束后,轮到了他们。
温言松开他的?手?,接过了旁边僧人递过来的香。她恭敬地举至头顶,微闭双目,少顷,她把香缓缓插进了殿前的?香炉里?,最?后绕至佛像前跪下,虔诚行礼。
陆渊站在她身侧远远的?看?着。
她弯身拜下的?时候狭长的眼睛里?似有隐忍的?水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平静清明。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跟着平静下来。
那一刻,天色苍茫,万籁俱静。耳边是东边钟楼隐隐传来的大悲咒,眼里是她,也只有她。
她在这里?找到了信仰。可她不知道,她才是他的?信仰。
温言站起身,没在身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的?回头找他,见他站的?那么远,似有一瞬的讶异,又很快化为了唇边的浅淡笑意。
陆渊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她微笑。
风有一点大,她走过来仰着脸问他:“你不烧一柱吗?”
陆渊握住她微凉的?手?,另一只手理了理她额前?被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声音很淡也很暖:“我所有的?愿望都已经达成了。”
下山的时候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陆渊问身侧的人:“心情好点了吗?”
她轻轻点头,脸色明显比来时明快了些许。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那就好。”
温言似是犹豫了半晌,最?后低声跟他说:“我还是给我妈寄一张请柬吧。”
“我爸的事情我一直很后悔,觉得心里?总是解不开。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也分不出谁是谁非,我不想再在一件事情还有机会的?时候因为没有去做而后悔了。反正,来不来随她吧。”
陆渊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力道里?带着安抚:“你自己决定。”
隔了片刻,他又问:“晚上想去哪儿吃饭。”
温言有点疲倦的摇了下头:“累了。想回家。”
陆渊点点头:“那回去你先休息,我做给你吃。”
温言抬头看?他,难得主动一次:“我帮你一起。”
陆渊笑了:“好。”
小区临近的?超市虽然不大但食材还算是齐全,两个人买好东西后上了楼。
电梯里?还有一对儿年
轻小情侣,跟他们一样,也拎着两大袋的?东西,热烈的?讨论着待会儿的火锅到底要怎么煮。冰冷的电梯间里因为他们的叽叽喳喳都仿佛多了几分烟火气。
陆渊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她一直凝眉看?着镜子里?那对儿情侣手里?的?东西,似乎听得十分专注。
他看?着她的脸,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那个年轻女孩子突然转过头来认真的?问她:“小姐姐,如果你很爱很爱吃一种食物,吃火锅的?乐趣全指着这个了,你男朋友不喜欢那个味道,自己不吃,还非常自私的?不允许你在这个锅里?吃,你会怎么做?”
男生也紧张又期待的?望着温言,似乎很希望能有个人出来给他主持公道。
温言静默了两秒:“我应该会放弃这种食物。”
男生如释重负,激动的音调都提高了:“你看?!你看?看?!”
女孩子娇嗔的?打他:“喊什么,吵死了。”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下了电梯后,陆渊从身后揽过温言的?肩,轻笑着问她:“为什么啊。”
温言老老实实的?答:“我也没有什么很爱吃的?东西。”
陆渊刻意曲解:“那也就是我在你心里?,比所有的?食物都重要,是这个意思吗。”
温言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回得谨慎:“你非要这么说也可以。”
身后的人存了心纠缠:“那对你而言什么东西比我重要?”
楼层到了,发出叮的一声清脆提醒。
温言大步迈出,不假思索的说了句:“钱。”
陆渊在她身后一顿,笑了出来。
说是帮忙,但这顿饭基本都是陆渊一个人完成的?。
不过温言也不是什么也没做。她摆了张小桌子在客厅窗户旁的?地毯上,铺好桌布又倒上饮料,再端了两趟菜出来,就是她全部的工作量了。
陆渊最?后洗了手?出来,远远的?看?着她跪在地上摆盘子。她这人有点强迫症,桌上所有东西都一定要对齐桌布上的?格子,暗暗一番折腾后,她抬手往耳后掖了下头发,下意识的?抬头寻他:“过来啊。”
华灯初上,暮色昭昭。
她的脸在微沉的?夜色下宁静又温柔,那一瞬他真想年年岁岁都是
这么过。
两人在桌前?坐了下来。
陆渊其实很少下厨,但做出来的东西一向是卖相和口感都很不错。用他的?话来说,烹饪是种天赋,没有就是没有。这一点温言也深以为然。
他握着筷子,先看?着桌子对面的人吃了一口,淡声问:“怎么样。”
温言点点头,一贯不吝惜赞美但又十分言简意赅:“好。”
陆渊这才动筷,声音里带着半真半假的?笑意:“我教你做吧。”
温言想都没想就回绝:“算了吧。”
“可我没时间总做给你啊。”
她并不在意:“我点外卖。”
陆渊也不坚持,又隔了一会儿,状似随意的问:“你白天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有点无聊。”
温言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声音有一点低:“最?近其实一直在想以后要做什么。”
陆渊淡淡的?说:“婚礼结束后就也过年了。年后看你想做什么,去工作,或者开店,你想做的?都可以。”
温言握着勺子沉默,脸色不明。
她想说她其实对未来自己的?生?活一点信心也没有。她从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公司里,长久以来只做过音乐这一件事。她已经快三十岁了,从来没有过任何其他的?社会经验,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好什么,那种茫然的未知感让她倍感恐惧和挫败。
这些心情她不敢对他说。
她已经很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更不想让他觉得她的生?活里只有他。
虽然这就是眼下的?事实。
面前的?人又忽然问她:“过年你想去哪里?”
温言怔了几秒后回过神来,轻声反问:“你不用回家吗?”
陆渊笑了笑:“今年就先不回了。蜜月旅行得赶紧落实啊,还有婚纱照,我这一年里也没有其他的?时间了。”
他看?出眼前的?人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大手覆上她的,安抚性的握了下,微沉的?声音里带着清浅的?笑意:“去年除夕只能陪温小姐半天,今年终于跟温女士名正言顺了。”
温言弯了弯唇角,心不在焉的?戳着盘子里?的?一片柠檬,声音很轻:“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要跟我在一起了,会很无趣。”
陆渊扣着她的手?指在唇上印了一下,动作莫名的?让人心安。
“是每一年的每一天。”
温言心里?柔软地一滞,忽然不敢抬眼看他。
她低头忍住了眼前的?缭绕雾气,故作轻松的笑了下。
“你说的,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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