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
气?氛立时诡异的沉寂下来。
温言缓缓地抬起了眼睛。那双狭长的眼眸漆黑而?幽深, 隔着缭绕的烟雾,让人一时难辨那其?中的真实情绪。
似乎是嘲讽,不?屑, 又像是憎恶,警告。
齐远漫不?经心的吐了口烟,似笑非笑的欣赏着她的反应。
她唇边的笑容微凉,语速平缓, 尾音十?足的慵懒:“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齐远慢慢的吸了最后一口烟, 随手丢了只剩下一小截儿?的烟蒂,紧擦着温言的黑色高跟鞋尖,落在?暗黄色的大理石地砖上。
他带着点笑意的声?音里深意明显:“听不?明白是好事, 揣着明白可就不?是了。”
温言垂眸看着地上还冒着缕缕青烟的烟头。再抬眼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清沉声?音:“不?好意思, 请问两位聊完了没有。”
齐远微微挑起一侧的嘴角, 不?露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温言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脸上没有丝毫的讶异, 听到声?音后镇定?自若的回?过了身。
陆渊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 神色冷淡的看着齐远, 整个人平静的看不?出一点端倪。
只有足够熟悉他的人才能瞬间清晰的感知到,那层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 隐藏的是怎么样的锐利锋芒。
温言看着他的侧脸, 心里不?可抑制的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隔几秒,齐远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懒懒的开腔道:“我们已经聊完了。二位继续。”
走廊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隔着一扇门,宴会厅里不?时有阵阵恰到好处的欢笑声?传出来。一切的热闹和光鲜都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两人兀自沉默了半晌,最后陆渊先开的口。
他的声?音平静异常,窥不?见丝毫的情绪:“很晚了, 我们回?去?吧。”
今天是司机送陆渊来的。
他跟了陆渊有几年,早就知道温言的存在?,但却?还从来没有见过本人。
他先是看见陆渊面色冷淡的从酒店里大步走出来,又注意到他身后隔几步跟着的心神不?定?的漂亮女人,隐隐觉得两人间的气?场有些奇怪。略微思虑后,他
恭恭敬敬的打开后座门,安静的站在?一旁,谨慎的一言未发?。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陆渊靠在?座位上解开了衬衫领口处的几颗扣子,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另一位从上车后就一直望着窗外出神,面色宁静,只是有些不?太协调的苍白。
司机暗暗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这一路车内的气?氛安静到近乎压抑。
直到下车后进了电梯,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陆渊才忽然淡声?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温言沉默了两秒,声?音很轻:“校友。”
陆渊的语气?平淡的听不?出喜怒:“你?们俩以前有过什么恩怨。”
温言面露犹豫,没有马上回?答。
陆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温言的嘴唇轻轻动了下,刚想开口,“叮”的一声?,楼层到了。
陆渊面无表情的大步迈出了电梯。
一打开房门,陆渊被端端正正蹲坐在?地中间的发?光物体吓了一跳。
他皱了下眉,抬手开了灯,一手解开外套,一边进了卧室。
温言跟在?他身后走进来,回?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她站在?玄关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那一团绒毛,良久,轻叹了声?气?。
隔几分钟,陆渊换了身衣服出来,见那一大一小正宁静又和谐的坐在?沙发?上。
人的头微微垂着,神色看不?清楚。猫舒舒服服的窝在?她腿上,眯起眼睛贪婪享受着她的抚摸,姿态懒散到腐败。
陆渊站在?门口无声?的看了一会儿?,走过来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
温言低着头,抿紧了唇角。
气?氛沉默的僵持着。连猫都察觉到了他们之间不?太正常的氛围,悄悄的探头看了看陆渊,不?小心对上了那道冷淡的视线,毫不?留恋的放弃了温言的抚摸,“蹭”的一下蹿到地上钻回?自己?的小窝里,安静的蜷成了一团。
陆渊抬眼看着一旁的人,终于再次开口:“那些话是真的么。”
温言看了看他,脸色平静,声?音压的很低:“不?是。”
言简意骇的否认。没有任何解释,也似乎没有丝毫的期待。
仿佛他相信与否,她根本就不?
在?意。
陆渊神色不?明的把玩着手里的黑色打火机,良久一语未发?。
那个时间他确实不?应该出现在?晚宴之外的走廊里,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把他引出来的话。
相比温言,他当然不?会去?相信一个处心积虑的外人。可这个信任的前提是,她能主动跟他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陆渊合上了打火机,金属的质感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与他低沉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跟他之前发?生?过什么。”
温言静默了片刻,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声?线一如往常的淡漠,带着恼人的界限与疏离:“我从来没有做过有悖道德的事情。你?听到的话都不?是真的,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陆渊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在?嘲讽:“你?觉得你?一个人可以解决?”
温言靠在?沙发?上,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抚着外套的下摆,神色间似有一瞬的恍惚:“不?知道。可是我更不?愿意再去?讲一遍以前的事。”
陆渊重新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她的脸色平静如常,整个人散发?出的那种难以言明的疲惫和消沉,刺得他心里阵阵的沉闷和烦躁。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他们复合的时候,他承诺过,她不?想说的那些过往他不?会再过问,他只负责她的现在?和未来。
她的过去?本来就与他无关。她以前叫什么,经历过什么,只要没有违背法律和道德,她不?愿意说,充其?量是躲避,怎么也称不?上隐瞒。
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置身事内,太难真的做到。
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着。隔了片刻,温言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他,语气?故作轻松:
“如果你?——”
“我相信。”
他的声?音很淡,但足够清晰,掷地有声?。
温言后半句话停在?了嘴边,她怔怔的与他相视了几秒,垂下眼睛,轻声?说了句:“谢谢。”
陆渊一动没动,安静的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强烈的想要拥抱她单薄的身体,想亲吻她低垂的眼眸,想抚平她所有的情绪。
良久,他才又淡
淡的开了口:“我相信你?是我应该做的。我希望你?能一直站在?我身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擅作主张的退缩和离开。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解决。”
温言面色沉静的听着。半晌,她睫毛微微动了动,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说出口。
“我不?会比你?先离开。”
那声?音轻得陆渊恍惚还以为是错觉。
他听言愣了足足有好几秒,唇角才慢慢的弯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她这种性格之下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承诺。
这也是他听过的最好的情话。
陆渊看着她,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点愉悦的浅淡笑意:“好。”
“我不?会离开。”
隔天上午,陆渊从商场回?到公司,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秦泽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跟他新来的年轻女秘书调着笑。
女秘书一看见老板进来,赶紧敛起了笑意,恭恭敬敬的简短汇报后,低着头匆匆的离开了房间。
秦泽望着那个穿着淡粉色修身职业装的背影,十?分惋惜的啧了一声?:“这妹妹刚才还跟我谈笑风生?呢,一见到你?就立马头也不?回?的走了,陆总,您平时对待手底下人是有多刻薄啊?”
陆渊瞟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回?道:“我付过钱。”
秦泽听言笑了笑,晃着腿调侃道:“您跟您家里那位也敢这么一副资本家做派?”
陆渊在?沙发?上坐下,一只手解开西?装的扣子,直接无视了他的话题:“你?最近是不?是跟齐远他们公司有些来往。”
秦泽一听这名字,不?动声?色的坐正了身子:“怎么了?”
陆渊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可言说的深意。
秦泽立刻会意过来,轻轻的拧起了眉。
他从茶几上摸了颗烟塞进嘴里,模模糊糊的说:“你?想让他在?北京城里栽个跟头也不?难。但是,他怎么突然惹到你?了?”
陆渊拿起桌上的打火机,低头点燃了嘴里的烟。
“温言。”
秦泽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心里暗暗掂量了一番温言的分量,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谨慎的开口应下来:“行
。这事儿?我会留意着。”
陆渊面无表情的吐了口烟,嗯了一声?。
这两天调整了档期,难得可以在?家休息一整天。
温言在?床上躺到了中午,直到卧室里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都快要遮不?住外面的阳光,才恋恋不?舍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在?厨房里随便找了点吃的东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咬着面包一边走到客厅拿起了自己?昨天拿的拎包。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纯黑色封面的唱片,想了想,把手里最后剩的小半片儿?面包塞进了嘴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走进了书房。
陆渊的书房她平时很少进来。有钱人的书房简直宽敞的奢侈,房间里的一整面墙做成了架子,上面垒着满满的书,最下面一排是主人收藏的各类唱片。
温言蹲下身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架子上,一时兴起想看看陆渊都收藏了些什么,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一排的专辑,最后停在?了一张白色封面的唱片上。
这是张纯音乐的钢琴曲专辑,作者她很喜欢,但是非常的冷门小众,就连音乐学院的学生?知道的都不?多。温言有点惊讶能在?陆渊的书房里看见这个,而?且还是十?分罕见的典藏版。她把那张专辑抽了出来,打开了盒子,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落到了她的脚边。
温言捡了起来。
那是张看起来时间有些久远的照片了,边角些微有点泛黄。照片上是一个在?舞台中央弹着钢琴的年轻女孩儿?,二十?出头的模样儿?,一袭优雅的白色长裙,长发?及腰,侧颜十?分精致,神色高贵淡漠,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清冷,疏离,以及……熟悉。
有那么两秒钟,温言甚至恍惚还以为画面里的人是她自己?。
她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手指不?自觉的微微用力。
这舞台看着也莫名觉着眼熟。
她低着头神色不?明的看了一会儿?,终于辨认出,这是A大的礼堂。
那一瞬间,脑海里忽然有许多零散的信息,一闪而?过。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直觉。
温言低头拿出手机,阿梁一贯有些急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
来:“温言姐,你?现在?讲话方便吗?”
温言心不?在?焉的应声?:“方便。你?讲。”
她翻过了手里的照片。
电话那头还在?焦急的絮絮说着:“网上突然曝光了一组你?跟齐总私下见面的照片,现在?舆论说……”
后面阿梁说的是什么温言都已经听不?见了。
十?一月,冬初,这座北方的城市已经开始供暖。
正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暖洋洋的打在?她的背上,房间里明亮、温暖而?干燥,温言整个人却?在?那一瞬间从头凉到了脚。
那照片背面有一行黑色签字笔写的小字,虽然时间久远,但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二零零七年九月,周晚。”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新加了项目,然后我妈又来杭州看我,又双叒慢了。
我的心情,比陆总对小温动手那天还要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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