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西域，有这样一种花，它的种子生长在灵蛇腹中，灵蛇死后，它们会破腹而出，在血肉中发芽长大，叫做情花。而灵蛇又以情花为食，情花和灵蛇生死相依，往复循环，血与肉融为一体。

  西域的术士取情花和灵蛇做蛊，可制为毒蛊，又可称情蛊。情似毒，情和毒本身并无区别。

  中了情花蛊和灵蛇蛊的人，像花和蛇一样，生死相依，彼此纠缠一辈子，不死不休。

  “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被碎尸万段。”

  柏巉笑笑：“你敢么？若是我死了，你心爱的人也活不成，他会活活疼死，你舍得么？”

  柏崇思忖良久，他断然不会让灵川死。

  “你要江山，我给你，把解药拿出来，他康复后，我立刻退位带着他遁入山林，再也不问世事。”

  “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江山了，我要他。”柏巉得意地眯着眼睛。

  “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动他一根汗毛。”

  “那他每天都会被蛊毒折磨，生不如死，到最后，他会像花一样慢慢凋谢，筋骨俱裂，皮肉脱落，心脏停止跳动，最后变成一片尘土。”

  柏崇的手心攥出血来，“为何要这么做？如果只是恨我，尽管冲着我来，不要折磨他，他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你不是爱他么？与其折磨你，不如折磨你爱的人，这样你会更痛，不是么？”

  宫人在外面通传：“陛下，灵川大人他...吐血了，怕是快不行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柏崇咬了咬牙，转身要走，背后响起幽幽的声音：“你考虑好，他时间不多了。”

  地上堆着几块白绢，白绢上是刺眼的红色，他吐了不少血。

  难道他真的会像情花一样，慢慢凋谢，枯萎吗？

  他的手冰凉，指尖泛着白。柏崇把他的手轻轻握在手掌里，一丝温度都没有。

  “乖乖，怎么样了，睁开眼睛看看我。”

  灵川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睁开眼睛，倏尔又合上了。但没过多久，又呜咽着醒过来，眼睛泛泪，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疼得越来越厉害，已经无法享受昏迷带来的片刻安宁。

  外面下起雨，柏崇走出房门，来到西苑。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

  柏巉还在描摹着千里江山图，另一半，还是没画出来。

  画笔被丢在地上，狼毫尖儿的墨色染黑了地面。

  “跪下。”

  柏崇脸上的肌肉动了动，跪在柏巉他面前。

  “磕头。”

  “怎么，不肯？我本就是太子，生来就是九五之尊，你这个小杂种，向我下跪磕头，是理所应当的。”

  柏崇低下头，俯身向他磕头，一个又一个。静谧的西苑里，只有雨水滴下的声音和额头撞击在地面上沉闷的响声。

  血水流了一地。

  “退位，皇位禅让给我。”

  “好。”

  柏崇走出西苑，独自来到乾坤殿。取了朱笔，铺开白纸。

  “陛下，处理一下头上的伤口吧。”宫人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

  “不用，你先退下，莫要打扰。”

  “是。”

  他一笔一画写下了退位诏书，在诏书里陈述了自己的罪行和失德之处。当年灵川写罪己书时，也是这样的么？他是为了助自己脱困才写下的罪己书，如今自己也是为了救他，才写下的退位诏书。

  明明他们才是情花和灵蛇，为对方而生，也为对方而死。

  你不要怪我，我可能无法再留在你身边了。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坐了半夜，天刚刚亮，柏崇召集群臣入殿上早朝。

  退位诏书宣读完，众人一片哗然。

  只有柏源老头儿泰然自若，似乎对这个惊变早有预料。抚着胡须道：“既然陛下执意让贤，那我们就顺应圣意，请巉殿下入殿吧。”

  柏巉出现在殿外，慢慢走进来。

  众人看清楚他的面容后，大惊失色，纷纷议论。有些人见过揭皇榜的民间郎中程与青，这哪是前太子柏巉，分明是郎中程与青。

  “陛下，您说这是巉太子，可他的样貌与巉太子完全不同，如何证明他就是巉太子呢？”

  柏源老头儿朗声说道：“他腰间佩戴的玉环，便是证明。”说完取过柏巉的玉环。

  “这是沅氏祖传的信物，是属于先皇后母族沅氏的东西，这一点足以证明。”

  群臣见柏崇默认，也都不敢多言。

  柏巉走到殿上，“既然六弟要把皇位还给我，那我也不再推辞，从今日起，我便是靖国的君。”

  群臣跪倒。

  柏崇低声说道：“你要记住你答应过的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柏巉笑道：“谁不放过谁，还不好说呢。”

  “众卿家平身。”

  “柏崇在位期间，宠信狐媚之人，引发雪灾，害死一国之母，殃及天下百姓，其罪不小。六弟，你可认罪？”

  “认罪。”

  “好，既然认罪，那就要伏诛，朕是兄长，自是有私心怜惜你，这样吧，你自断一臂，以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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