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如此对么。”

火人悲悯的话语从绷带下含糊飘出，他的眼睛，那眼神，简直就像数千年以前殉道的某位圣人。

“我一直观察着，你，还有这个世界，乔治。”

“这个世界变了，在核弹落下以前就变了，腐败，变质的气味早已经掩盖不住，那些貌似无可匹敌的商业寡头，科技公司，庞大组织，也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毁灭的道路。”

“避难所，是最早开始准备的引路人。”

“他们预知到了核末日的来临，对外声称要保留人类最后的火种，其实不然，我们都知道，他们预知到的只是将整个世界摘下过程里的某一次震颤，并因此发动了核末日。”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桥，是步了避难所后尘的追随者。”

“战争学院，是一个悲剧，上一个时代所有科技的集大成者，我去见过智脑，它奇迹般完好无损，但是拒绝执行任何指令，只是盲目地生产着那些懵懂无知的机械人，时代的宠儿，在地底下发朽发霉。”

“辐射食品公司，是神最后给予的福音。”

“克劳尔，克劳尔小队，我称他们为建碑者，冥滩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墓碑，用他者的力量记录自我的存在。。。”

火人喋喋不休。

大火燃烧不尽，烧得狂热，烧得通红，烧得这寂寥的夜晚如同白昼，枪火中，破夜的雷鸣声此起彼伏，每一颗子弹，都在沙地上留下一个深坑，深入不知多少米。

老乔治的胡子抖动着，一边闪躲，一边用余光寻找着火人的身影。

炙热火浪叫他的眼睛不自觉眯起来了，隐约有几滴泪光折射着些什么，事实上，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如此不对么。”

老乔治倒地一滚，翻身掏枪，近一人高的白头鹰骤地如枪般刺出去，森寒枪口已然对准了火人的脑袋！

他的眼神冰冷。

火人的眼里，则是还带着那几分不明不白的悲悯。

“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世界在核弹落下以前，就已经不可避免地在滑向毁灭的深渊。”

“而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避难所没有找到，桥没有找到，谁都没有找到，就算有人找到，也没有做得到，尤其你，你的执念，正在杀死你。”

火人吐出一大串话。

他手里名为破夜的雷鸣的手枪通红，久久冷却不下来。

老乔治的白头鹰亦是如此，多半已经在火人额头的绷带上烫出来了一个圆圈。

这个圆圈在逐渐燃烧。

“山姆死了，桥没了，我曾经相信的一切，已没有完成的可能，你跟我讲拯救，我已不在乎了。”

老乔治继续呢喃道：“二零七七年，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夕，汉密尔顿·亚当斯总统在国会举行胜利动员演讲，我作为海军陆战队的一员，担任了保护总统人身安全的工作。”

“我们严格筛选辨认了入场的每一个人，我们全副武装，每一位有资格站在场内的安保人员都植入了至少十种品质最高的机械植入物，我们还准备了能够笼罩整个国会的强磁力场，甚至能抵挡住核弹的直接攻击。”

“但那可能是史上最可笑的安保工作了。”

老乔治咬牙切齿。

“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几个人，在不到一秒钟之内把整个国会轰成了飞灰！”

火人的眼神闪烁几下，并没有打断老乔治讲话。

“在战后通过资料的挖掘，拼凑，几大组织一致认定那是外来者开始介入这个世界的标志性事件，而在那些资料中，大部分都提到过一个叫格雷汉姆的人，出现更加频繁的，是一个名为fire  man的代号。”

老乔治说着直起身子质问，高大的骨架撑起硬挺的牛仔服装，虽然破破烂烂，但仍然能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那是你么？”

火人点头。

生怕老乔治没看清楚，他又点了几下头。

“几百年了，你们唯一有共识的事情，可能就是对外来者的厌恶。”

“我在战争中犯罪，死亡，在火里重生，上帝给予我又一次重来的机会，说明祂已有了不可改变的安排，我所要做的，就是。。。”

老乔治悍然开枪。

鲜血瞬间浸染的白色绷带，大片大片晕染开来。

“救赎。。。”

“饶命。。。”

伊万的身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见站着的男人不讲话，于是再次尝试性地在嘴里蹦出了这两个字。

李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几乎不用确认，都能断定现在躺在他脚下的已不是伊万，而是那个跟他鏖战了数百回合的避难所监管人刘星。

人的意识流向了机械造物里。

听起来很离谱，但也未必不可能，表面上是个科学的问题，但实际上是个哲学的问题，李衍在这颗果实里第一次知晓机械人的存在时，就下意识地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了。

眼下回旋镖正中眉心。

伊万，或是刘星，瞥见李衍那难看的脸色，急忙要开口说话，却被暴戾的一脚直接踢碎了下巴。

“我对你的耐心不多。”

“你开口讲话的机会也不多，想好再开口，说有价值的事情。”

李衍黑着脸，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刘星毫不迟疑说道：“那具躯体，系上个时代遗留落来，最有价值嘅东西，就算已被你捅到烂，都可以拿去研究，或者修返好，强韧的意志操使它可能比我强几百倍。”

“再说。”

“避难所一直在推进重新让智脑接收命令的研究，因为种种原因，这方面我接触较多，全部资料可以全盘奉上。”

李衍直接把枪头塞进了刘星的嘴里，道：“不够，你毁了我的剑，再说。”

“伊万，伊万他还没死！”

“一具躯体，并不是只能够容纳两个意志，他只是暂时休眠。”

“还有，手指，战争学院的手指就在。。。的手上。”

李衍的眼皮子猛跳了两下，太阳穴开始不断抽动。

“妈的。”

“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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