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书特别番FALLEN5
隔日, 许久不见的叶文宇穿得西装笔挺,人模狗样的登堂入室了。他如果再不出现,段翌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少爷, 这是公司董事会的文件, 需要您签字, 还有下周股东大会上……”
从他和肖恒说话的熟络模样来看, 他们应该是经常都会见到面的。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 这家伙如今已经在大学里念书了, 好像修的是法律系。
明明还是个学生, 却弄了幅金丝边眼镜, 头发也往后梳过去,整个儿执业律师的架势。
董事会,股东大会?那都是什么东西?
“其实这些都是你的东西,都是爸爸的产业, 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在昏迷,我就先代你管理, 等你成年了, 我就会把它们全部还给你。”
段翌白了肖恒一眼。如今自己的身体除了偶尔充充电,连吃饭睡觉都省略了, 普通人要车要房要钱, 无非都是因为吃住行需要消耗,可那些身外之物对于纯机械的段翌来说, 如今已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我还要这些有什么用?!都送你了。”
“不行!那些都是你的东西, 我只不过是……”
“肖恒少爷,”叶文宇打断他:“从法律层面上讲, 段氏集团的股权已全部属于您和小晴小姐, 段翌少爷今后是没有继承权利的。”
肖恒愣了愣。
“肖恒少爷和小晴小姐虽然是养子女, 但一样拥有合法继承人。小晴小姐尚未成年,所以她的财产由肖恒少爷代为管理,至于段翌少爷……如今在法律层面上来讲,就只是个机械人而已。”叶文宇说到这儿,冷冷看了段翌一眼:“请您一定要开始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才好。”
“混账,你说什么——?”
“文宇!”肖恒也是一脸的迷惑:“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肖恒少爷您还没有认真读过去年新颁布的《机械法案》吗?‘反移植’现已被列为非法手术。过去‘反移植’成功存活下来案例,不再被当今法律认可为‘自然人’,其所有作为‘自然人’的权利义务都将被剥夺,也不承认其生物特征,身份归属划归于‘机械’范畴。”
“所以,段翌少爷现在的身份,就只是一个机械人而已。机械人是没有权利继承主人家产的,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段翌少爷现在的身份,不过是这个家的一个附属品——‘工具’也好‘摆设’也罢,或者理解为‘仆人’也可以,总而言之……”
“你他妈在胡扯什么——”
叶文宇话没说完就被段翌一把提了起来。这个金丝边眼镜男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连声调都没有变:“所以肖恒少爷不必放纵他,更不必被他威胁。您现在相对于他来说,是拥有至高无上的‘主权’的。”
“段翌少爷,虽然肖恒少爷和宋晴小姐还把你当过去的身份看待,但既然已经身为机械,你就应该遵守机械工具为人类服务的本分,要早点有些自知之明才好。”
“混账——”段翌手一扬,直直把叶文宇甩出四五米远,撞在了门边的墙壁上。
“文宇!”
一股血水顺着他的额角滑了下来,叶文宇抹了抹那血污:“肖恒少爷,我没事。”
“文宇,你、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不要误会小翌,他、他并没有……”
叶文宇转过头去,目光死寂看向段翌。
“作为这个家的现任管家,我是绝对不会见到少爷和小姐为难而不作为的。”他用那沾了些血的手调了调衣服上的领针,蓝宝石中央闪过一点针孔大小的微型摄影机。
“刚才我已经记录下来了你的过激言行。如果哪一天你的所作所为再度伤害到了少爷或小姐,我会拿着这证据把你举报到机械管制中心。一旦管制中心认定你对身边的人存在着威胁,会将你强制报废,即便是肖恒少爷也救不了你。希望段翌少爷明白自己的处境,好自为之。”
“文宇你别再乱说!”肖恒急道:“你、你为什么突然和小翌说这些话?”
“肖恒少爷,”叶文宇转头道:“小姐都跟我说了。”
肖恒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难堪的绯红:“并不、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请放心,”叶文宇推了推眼镜:“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和小姐的。”
“但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他想的那样是哪样?段翌冷笑,事实明明不就是他想象中的那样么?
可脸上明明笑着,却无法抵御源自心底的悲从中来。
“就是说,我不仅变成了机械的身体,如今在法律上连个人都不算了,是吧?”
“小翌,文宇他乱说……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可以吗?”
“有什么可谈的?”段翌古怪地笑了起来:“肖恒,你所谓的‘救’我,就是让我变成这样的存在?被剥夺为人的权利,像他这样的人只要看我不顺眼就可以把我当垃圾处理掉?!”
肖恒脸色惨白。
“既然如此,”他满含恶意地望向叶文宇:“在你找人报废我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先杀了你?”
“小翌!你千万不能——”
“段翌少爷如果真想体验一下机械报废,我可以现在就成全你,”叶文宇掏出手机:“一旦我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管制中心马上就会定位到你。又或者我已经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应该现在就给他们打个电话?”
“文宇,你别冲动!你真的误会小翌了!”
……
从段翌这边看过去,肖恒焦急去抢手机的模样,还有叶文宇那张年纪轻轻已经染上了些许官僚气息的脸,莫名都有点可笑。
突然之间,他的理智像是烧红了的炭火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般,骤然清醒了起来。
玉石俱焚么?自己在想什么呢?
叶文宇算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何必要为逞一时之快,让他如意?
既然他和宋晴都很想让自己消失掉,自己还就偏不消失了!
他缓缓举起了双手,扯起一抹恶劣的笑意——我就一辈子待在肖恒身边阴魂不散,长久地恶心你们如何?
“我明白了。既然法律已经有此规定,从现在起,我就乖乖做个称职听话的机械仆人,这样可以了吗?”
“合您的心意吗?文·宇·少·爷?”
他一字一顿地这么说着,有些畅快地看着叶文宇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然后转过头,带着一丝险恶的笑看向肖恒。记得不管是在电视剧里,还是亲眼见过的机械仆人,说起话来好像都是这样一个毫无新意套路——
“那么,我尊贵的主人,您现在有什么吩咐呢?”没错,差不多就是这样。
“小翌!”
“如果主人没有什么别的吩咐的话,段翌就先……”
“小翌,你别这样!”
“别‘这样’是想要哪样呢?”段翌满脸的无辜:“烦请主人明确指示呢。”
“段翌,你、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段翌转向叶文宇,眯起眼一脸的好脾气:“叶少爷又有什么吩咐么?”
“你——你他妈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段翌少爷,别以为你装成这样,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
段翌发觉这个游戏很有意思。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无论是讨厌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个人,各种各样的情绪都会明显表现在脸上。可是最近,他才突然发现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有趣之处。
现在,无论叶文宇如何黑脸如何刁难如何暴跳如雷如何挑衅,他都可以保持不曾有过的可怕耐心。
就当自己只是个机械而已,如此一来,就完全生不起气来了——
这难道不是很好么?这不是你们所有人期望的样子么?
肖恒也会感到轻松很多吧。他再也不会吻他,再也不会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这样不是很好么?只要不再把自己当成自己,所有人都会感到轻松呢。
“主人早,这是刚煮好的蓝山咖啡。”
“小姐,您的蝴蝶结绑松了,让我帮您绑好。”
“主人,小姐,路上请小心,我会做好午饭等二位回家的。”
到底这样的游戏,可以继续玩多久呢?
段翌很享受肖恒现在看着他时那种复杂的表情。过去,就算他把他按在床上强迫他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露出过像现在一样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些日子,肖恒从来没有放弃过同段翌和解。他不断跟他说话,不断跟他解释,虽然段翌永远只摆出一副“我是机械”的嘴脸。
段翌根本不管肖恒说什么,总是笑眯眯半懂不懂的模样,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然后继续称职地做他的机械管家。
如此时间一长,连宋晴都有些迷惑,过去的那个有点可怕的段翌哥哥去哪里了?他……已经消失了么?
“所以就是说啊……你不是很擅长电子方面的东西吗?你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么?”
宋晴的同学,一个初中生眼镜少年咬着螺丝刀拆拆拆,段翌坐在那里,表情十分配合。
“没什么不正常的嘛。”那少年把段翌整个儿检查了一番:“而且就他目前的言行来看,并没有什么不正常啊!”
“但,但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会?所有的机械人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那少年不以为然。
“但是他过去不是啊……”
送走了同学,段翌若无其事地自行安装之前被拆解掉的胳膊,宋晴默默走到他身边,突然把剩下的一段手臂抢在手中。
“小姐,”段翌一脸平静问道:“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我要把它丢掉!”她抱着它跑到窗边。
“嗯?”
“反正你只是机械而已,只要主人高兴就行不是吗!那,我就喜欢你没有手的样子,不行吗?!”
话音未落,宋晴只感觉到眼前一花,窗户就在眼前“砰”地一声被严丝合缝地关上了。而手中那截手臂,也已被段翌抢回了手中。
“你!你果然都是装的!”
段翌抿着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得绯红的脸,将那手臂优雅地装上,袖子捋了下来。
“你、你知不知道恒哥哥有多难过,知不知道他私底下有多担心你?!”
“段翌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段翌只是个机械而已。段翌对您和少爷可都是非常尊敬和服从的,难道不是这样么?”他眯着眼睛道:“难道不是么?尊·敬·的·小·姐?”
“你——!”
“抱歉,我听见楼上有些吵,”门边传来肖恒的声音:“小晴,你的同学已经走了么?”
“恒哥哥,他、他……”
宋晴张了张嘴巴,想要说的话却卡在喉咙里。一阵无法形容的压迫力从背后传来,她瑟瑟不敢回头,只能极不甘心地与肖恒擦身而过夺门而逃。
“小翌,怎么了?”
段翌摇头:“什么也没有,主人。”
“那么,待会儿跟我出去买些花吧,咱们好久没有去爸爸妈妈的那里看看了。”
“好的,主人。”
……
城市的公墓修在市郊风景秀丽的一座山坡上,从那里看得到夕阳西下微光粼粼的海。
这里虽然景美,可路途崎岖人烟稀少,段翌清楚地记得一家人上次来到这个海边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有宋晴的存在。那天他拾到了非常精巧的贝壳送给肖恒,被放在肖恒房间的玻璃柜里,后来却被宋晴拿出来观赏的时候摔成了几瓣。
那段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
灿烂而炽热,永夏一般充满回忆的时光,永远不再了。
眼前的现实,坚硬而让人窒息。
他如今只是个机械而已。连人都算不上了,就只是机械而已,从身体到感情。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有能好好保护小翌,如果那个时候,我好好保护他……他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夕阳照映在肖恒的侧脸上,他没有抬头,只轻轻拉住段翌的袖子。
“对不起,小翌,都是我的错,把你变成这样。”
“我……知道你恨我。”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音调都没有发颤,可是段翌在逆光的夕映之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颗晶莹落在肖恒脚下的泥土之中。
喂……别哭。
你别哭啊!
段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他,或者说,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任何人了。
他十分完美地扮演一个机械的角色,似乎在这段日子里已经失去了正常人体会喜悲的能力,所以在情不自禁抱住他之前,他其实并没有觉察到自己在感情上竟然已经如此饥渴,甚至濒临死亡一般。
直到这一刻,埋头在熟悉的气息之中,整个人仿佛突然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又好像一个长久溺水的人突然获得了新鲜的空气。
那个怀抱无比真实,段翌不禁贪婪地紧紧箍住了怀中的人,欲念马上疯长不可收拾,恨不得嚼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我……还是喜欢这个人。
肖恒,我还是好喜欢你。
可怀抱中的身子微微一僵,把段翌陡然从那漫天美好的幻觉中拉回冰冷的现实。虽然早就习惯了,却还是由不得悲从中来。
肖恒,我喜欢你。
虽然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喜欢我。
像这样喜欢一个近在咫尺,愿意宠爱自己、愿意纵容和保护自己,却永远也无法回应自己感情的人,这种滋味永远如鲠在喉。
可是,就算酸涩苦楚,就算活着的每一天都要被这样的求而不得煎熬着,段翌发现自己也还是从未想过要离开这个家,或者离开肖恒的身边。
即使得不到,能每天看着也好;即使得不到,我还是想要永远留在你身边。
可是这些话他再也不会说了。那样的感情对肖恒来说,就只是负担而已。
段翌兀自苦笑,现在的自己,模仿者机械的言行,学会了克制愤怒、克制悲伤、克制欲望,克制一切人类该有的情绪。
总有一天,这段不该有的单方面的感情,也会终将被他克制住的,不是么?
只要从心底认可自己如今已经是一个机械就好。
***
荧幕的蓝光在肖恒凝重脸上闪动了几番。
电视上正播放着的,是又一起严重的机械伤人事故。
那些原本只是为了服务人类而存在的,出厂设定所遵循的最高口令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人类”的人工智能,程序上却存在着的许多漏洞。恶意程序得以入侵,口令矛盾致使机械脱离控制,近期酿成了好几次流血事件。
网上也逐渐涌现出了关于“机械人构成人类安全威胁”的讨论,各大生产厂商停止制造机械人和召回销毁已售出机械产品的事情层出不穷,越来越多的人们为了安全考虑,暂停购买或干脆停用了家中的人形机械仆人。
一时之间,原本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商场公园等街头巷尾总陪伴在人们身旁的人形机械数量骤减,甚至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与人之间开始有了默契,即使是仍旧在使用机械佣人的家庭,也不再随便把机械人带出门去,以免引起他人的不安。
更有少许激进的反机械组织,最近在城市中当街打砸抢夺机械人,引发了不小的动荡。
“小翌,你最近千万不要单独出去,外面现在乱的很。”
面对肖恒的担心,段翌倒是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外面的世界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但是待在这小小的白房子里,电视上、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论调和画面,也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事态在如何一天天变得严峻。
越来越多反对机械、甚至反科技的声音,越来越多危言耸听的故事。激进的人群、不健全的法律,毫无余地的少数服从多数原则,一夜之间机械人这种东西突然成了这个世界的病菌,整个社会都在试图创造一个将其清除抹杀的无菌的环境。
肖恒最近已经很难像以前那样总会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了。随着外面世界压抑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他的神情越来越阴沉。
“小翌,不如我们……离开这个国家吧。”
充足的资金、丰厚的家产,让暂避国外这件事对肖恒他们一家来说并不构成困难。可是就在临行前夕,一项新颁布的禁令又生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人可以走,机械必须留下,不允许带着任何人形机械离开这个国家。
“不然你就只把我的大脑带走好了,反正也就是再换一副身体而已,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
“绝对不行!”
段翌看不到肖恒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艰涩:“反移植手术那么危险,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经历一次!”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会痛。”
“小翌,你别说了。”
段翌勾了勾嘴角:“我其实啊……根本没有什么必然的兴趣要逃离这里。要是真的有朝一日要被他们当成机械销毁的话,你就让我被销毁好了。”
半晌无声,段翌听到肖恒轻声问他:“你就……那么恨我么?”
于是他也轻笑了一声:“只是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而已。”
段翌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竟然变成了自己跟肖恒说的最后一句话。
……
***
那晚,全幅武装的特殊警察冲入家中,没有任何解释就带走了段翌。
他被关进了一间闻所未闻的监狱,除他之外,这里还关着很多其他人——或者说,其他机械。
他被禁止与任何人交谈。可是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从那些机械人的眼神里面,他能看到人工智能模仿不出的情绪——那些人和他一样,也是拥有灵魂的存在。
这次政府针对的对象,正是这样一批“反移植”造就的机械人。
在监牢里,段翌被戴上了“FALLEN-X”的标签,好像那是他身体所属机型的编号。监牢里一片雪白冰冷,段翌知道一定有几架微型摄影机正在讽刺地监控着他。
“放我出去——!”
“我有名字!我是段翌!我是段氏集团董事长段慎行的儿子,是活生生的人——!”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机械!不是什么FALLEN-X!”
……
“你不过是被储存了人类记忆的机械而已。”
多日的嘶吼,终于在段翌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换来了一点点反应。墙壁突然变成了透明的屏幕,屏幕之中是墙壁雪白的实验室,正中央站着一名穿着实验服的长发黑框眼镜学者,眯着狐狸般的狭长眼睛。
“真正的段翌已经死亡,你不过模仿其存在的机械而已。”
“净他妈胡扯————!老子哪里死了?!”
被锁着铁链的手掌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将地面的瓷砖砸出深深的裂痕。
那学者冷笑不语,旁边几个助手打扮的年轻人凑上来问他:“博士,‘反移植’的‘安全口令’,也和正常机械是一样运作么?”
“嗯,和普通机械完全一样,所以,给他加上‘口令’,修理成‘正常’的样子就好了。温顺,礼貌,服从——把他恢复成一个正常机械人该有的样子,切断任何自由设定,将安全口令和禁制全部加上去。”
“你们要做什么?”颈子上卡着的电子设备发出了微微的红光,那带着电流温度与刺痛的危险感让段翌红了眼。
“人工智能这种危险的东西,不能任其自由自在地为所欲为,我会让你变成听话的、性能优越的安全机械,永远也不会出现异常和故障,当然这些……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全。”
“你、你敢——我杀了你!”
“妈的,我是人!给我住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住手——”
墙壁变回了原状,冰冷而雪白。整个监牢再次变得一片死寂。脖子上卡着的仪器嗡嗡作响,一阵刺痛传来,段翌的意识瞬间开始渐渐变得模糊。
“滚,你们没资格碰我!我是人,放开我——!!”
“你们……这群疯子!放开我!”
“别动我。肖恒,救我,肖恒,肖恒————!”
而后他便堕入了漫长的黑暗。那永无止境的漆黑,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
……
“醒了么?”
“……”
段翌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又死过一次一样。
“告诉我,你是谁?”冰冷的男子的声音问道。
“我是FALLEN-X,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段翌。”
黑曜石般的眼眸终于开始缓缓看清周遭的一切,那个之前在屏幕里出现的男子,如今正有血有肉地站在他身边。
“你的主人是谁?”那人接着问。
“是肖恒……肖恒少爷是我会一辈子尊敬、保护、服从的主人。”
脑中原有的记忆,也逐渐开始涌现。
……
不对,等等。段翌突然觉得有点不妥。什么FALLEN-X?什么主人?!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那么,FALLEN-X,请你重复一下机械的基本守则。”
“第一,在任何情况下不可以伤害人类;第二,在遵守第一条的前提下,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明明是无比陌生的,却莫名其妙像是被植入脑海的这段话从自己嘴里讲出来,让段翌的内心呈一片惊涛骇浪。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身体会违背意志,机械性地说出这样言不由衷的话来?
旁边这个可恶的科学家的脸,挂着寡淡而变态的笑容,让段翌很想伸手把他给狠揍一顿——却完全做不到。
他突然发现,整个身体此刻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他想动,却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他用力想要起身,身体却好像瘫痪了一样丝毫不见反应,甚至连想要勾起嘴角移动视线,都完完全全做不到!
***
被装上“安全口令”之后,段翌没有在那座机械监牢里被关太久。
他被计划转往“机械隔离区”接受是三个月的安全观察,却在转移的途中,押送警车被劫,他被一伙劫匪拉上了直升机。
直到见到了宋晴和叶文宇,他才获知竟然是肖恒雇佣了一伙人将他劫了出来。
肖恒用段氏的资金,在公海上购置了一座小岛,连同宋晴和叶文宇也早早被安置在那座小岛上。这里不在国家司法管辖的范围,可是这么做的代价,却让他付出了赔上整个段氏集团,甚至赔上了自身自由的代价。
作为公司法人挪用公款、劫狱、违反机械法……种种罪名加诸于身,按照现行的法律规定,他可能会被判十年甚至更久。
叶文宇已经几夜没有合眼。他在海岛的别墅中努力翻阅着相关的卷宗,寻找帮肖恒脱罪的希望。
“咱们把他交给管制中心不就好了!”宋晴不断地哭泣:“凭什么为了他,恒哥哥要去坐牢!”
“小姐,请您冷静!现在已经不是把段翌少爷交出去就能把肖恒少爷换回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为今之计,倒不如少爷小姐你们赶快打电话去联络过去的熟人,说不定还有人可能帮到肖恒少爷。”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
段翌现在这个完全不受控制的机械的身体,做起事来倒意外的伶俐。与父母那些旧友们联系、疏通关系,一派恳切说辞,比他本人能想到的任何言语都更符合无懈可击的外交辞令。
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段翌的神情并没有宋晴和叶文宇看起来那样着急。
机械人不会像普通人类一样吃不下睡不好,也不会精神萎靡。尤其是这个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相当自如地替段翌扮演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仆人的角色。
每天悠然给宋晴他们沏茶泡咖啡,尽管段翌本人都快疯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这种恶劣的游戏?!”
泼溅的红茶染渍了白色的台布,段翌微笑道:“小姐……您不喜欢今天的味道么?”
“翌哥哥!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担心恒哥哥么?”
“小姐,我去给您换热可可过来,还是您想要果汁呢?”
“呜……文宇,他、他太过分了!恒哥哥会被关起来,还不都是为了他,他居然、居然——”
叶文宇安抚着宋晴,目光清冷地看着段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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