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觉得，周海林都找到了红旗厂，指名道姓要见他，如果硬着头皮不见，势必让人觉得有问题，而且，经过一夜的思考与整理，他觉得还有许多问题，要与周海林沟通与了解。

  保卫把周海林带到了秋景文办公室，眼前老人就是一个普通农民，一身粗布衣衫，膝盖处还打了几个补丁，对襟棉袄与昨天那身棉袄颜色不同，但都显得陈旧不堪，其中下摆有几个露出了可视的发黄的棉花。老人手里提着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一看里面装着晒干的花生，而且是细长清瘦的小花生。

  “老周，来就来了，还带什么花生？”。

  “秋厂长，我们乡下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带点花生，给你孩子香香嘴”。

  “谢谢”。

  秋景文谢过周海林，转脸对门卫说：“你回门卫处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做好记录，老周是我朋友，雨山乡人”。。

  自从有了特务搞破坏，以及调查组进入红旗厂之后，门卫工作特别严格，凡是非厂职工，无论见什么人，哪怕见一把周淮海，都要登记姓名和家庭住址等信息，周海林在门卫处就登记了自己的详细信息。

  等门卫离开之后，秋景文责怪周海林：“我怎么跑到我们红旗厂来了，我们不是说定了，抽个时间我去找你吗？”。

  “秋厂长，我能坐下来喝杯水吗？”。

  虽然是冬天，但周海林脸上似乎有了汗珠，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和担心。

  进入门卫时，他发现门卫都是年轻人，身上背着步枪，作为特务身份的他自然心生恐惧，甚至后悔不应该主动来找秋景文，一不小心可能都走不出这家军工厂。

  见周海林要水喝，秋景文拿出一个搪瓷缸倒了半杯水递到对方手中：“先喝口水吧，温水，不烫嘴”。

  等周海林牛饮一般喝了半杯水，秋景文才问他：“老周，你不会就是为了送我花生吧？”。

  周海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昨天好酒好菜请我吃饭，我回家一晚上都没睡好，我也想了许多事情，我相信你也不想被蝴蝶拿捏，倒不如，我们联手向公安自首，想办法把蝴蝶给抓住立功，这样我们的生活才会过的安心”。

  秋景文没想到周海林过来是要联手去自首，他还打算跟周海林关系混熟了，跟对方提出同样想法，让周海林为自己做事，一起把蝴蝶和小组成员全部破获，一旦破获，以后的生活再无把柄捏在别人手里。

  “可是，你至今连蝴蝶的面都没见到，如何能抓住对方，又如何能破获他手下的组织”。

  “秋厂长，我想了一晚，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只要抓住了蝴蝶，其他人不怕不缴械投降，现在是共的天下，不说一个小组，就算一个营一个团也翻不起大浪来，你说是不？”。

  “老周，你的想法我考虑考虑”。

  秋景文没有立马表态，虽然从周海林表情和语气中，能断定对方的想法并非撒谎，也不是为了迷惑自己，但他还不想把自己做卧底一事告诉周海林，再者，周海林有些想法，他也得跟邵剑联系，听听邵剑下一步如何安排。

  “蝴蝶给我的信件，我带来了，如果可以自首，可以交给公安进行笔迹鉴定，从中寻找到蝴蝶，我们是否就算立功了。而且我感觉，蝴蝶就在雨山乡街道上”。

  周海林说着从怀里掏出信件，交给秋景文。秋景文接过信封看了看，并没有抽出内容，而是问：“你仔细想想，每次信件他是通过如何送你手里的？”。

  周海林告诉秋景文，有时候是邮递员以信件寄过来的，有时候是有人把信件带进了村里，他还说，有一回蝴蝶在信件中警告他不要打听送信人，也不要试图跟踪送信者，否则当心他的外孙孙和外孙女性命。

  “我怕孩子被杀，所以什么也没问”。

  “那你现在就不怕了？”。

  “我不想一辈子活在恐惧和紧张之中。今天来的时候我跟我两个出门女儿说了，让他们把孩子看紧，别接触陌生人”。

  “除了你老婆儿子，你两个女儿知道你的间谍身份吗？”。

  “都知道，但他们也知道我解放前没杀过人”。

  “你真的没有怀疑过你平时接触的什么人会是蝴蝶？”。

  “我怀疑过一个人，但我至今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什么人？”。

  “街道上有一个常年爆米花的老头，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过来想了想，解放前在保密局一次舞会上，好像见过那个人”。

  “舞会？”。

  “对，那次舞会我只是服务人员，爆米花的那个老头当年是个中年人，那基本样子和轮廓还在”。

  “你就没有试探过对方？”。

  “试探过，但对方装着没见过我”。

  郑岩石站在门前敲门，秋景文与周海林立马中断聊天，他一边让郑岩石进来，一边对周海林说：“老周，谢谢你的花生，有机会我去雨山街上请你喝酒”。

  郑岩石只是过来汇报生产上的工作，周海林坐在一边喝茶，等郑岩石汇报工作离开之后，双方才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秋厂长，你的提议，你是否能考虑？”。

  “你是指向公安自首的事情吗？”。

  “我觉得自首了，把蝴蝶等人抓进了公安，我们以后才不受威胁”。

  “可是，我这厂级领导肯定做不成了。所以我得考虑考虑”。

  秋景文并非是怀疑周海林的诚意，也不担心周海林想套他的话弄清他的态度，如果是蝴蝶抓住了周海林家人，逼迫他来试探，也未可知。再者，就算对方是真诚自首，而万一被蝴蝶看出来，迫他交待与自己接触的前前后后，也会露出马脚。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秋景文刚把周海林送走，桌上电话响了起来，只听蒋玉萍紧张而恐惧的声音传进了耳朵：“老秋，不好了，秋水刚刚来电话，说秋收被一辆摩托车给带走了”。

  秋景文一听，只觉眼前一黑，手上话筒瞬间滑落，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跌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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