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34/七流

  

  其实在路上,  陆言很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假装没有“预警”成功。

  毕竟他百分百的预警率显得过于恐怖。

  

  但因为布置陷阱的教官太狠,掉坑里绝对会狼狈得不行,陆言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系统:[我还以为你是敷衍学大师,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top癌。]

  

  陆言其实对拿第一执念不大,  但他是真的有洁癖。

  日常生活里,  鞋底沾泥已经是他容忍度的极限,  再高不行。

  

  等陆言到目的地时,  计时表上的时间刚好到一小时。

  他体温比正常人低很多,  只是跑完后,  全身冒起了一层沸腾过的红色。陆言长的白,于是红的也很好看,  像桃。

  

  工作人员上前,  替他解开负重带。

  陆言问了句:“第几?”

  

  “您是第一,  其他人都还在路上。”

  

  很多战斗系的天启者还在半路上和突然冒出来的污染物搏斗。辅助系好那么点,  但也受伤不清。

  胡主任已经用细胞分裂这个天赋,治疗了很多次伤口。

  

  但哪怕大家路障不同,这也是长达十三公里的山地越野。

  

  工作人员由衷赞叹了一句:“您体力比普通辅助系天启者好太多了,  很多同级的战斗系天启者也达不到您现在的水准。”

  “谢谢,平时耐力训练比较多。”陆言用毛巾擦着汗,“可以先回去吗?我想洗个澡。”

  

  工作人员本来想说“可以”,但是骤然想到监控里还有人看,尤其是这一届主教官唐寻安,  是出了名的讲究纪律,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就迟疑了那么半分钟,然后,  树上挂着的监控就传来了声音。

  

  唐寻安的声音透过电子设备难免有点失真,听起来的像是几块老冰掉进了盛着白兰地的酒杯。

  

  “可以。”

  

  *

  

  陆言回去泡了澡。又拿出清洁工具,  把自己如今住的宿舍打扫的一尘不染。

  等下午到教室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在趴着休息,偶尔几个神志不清地靠在墙边,旁边是工作人员拿着勺子喂饭,很贴心,很感人。

  

  之前在山上和他呛声的大块头也在,他坐了起来,揶揄道:“这不是隔壁班那个辅助系吗?怎么,跑一半退出去了,现在才回来?”

  

  大块头的ID叫铁拳。天赋叫做金刚,是一个排名不错的战斗系天赋。

  下午的定向越野,他只花了1小时20分钟。问了一圈,其他人都差他半个小时往上,自认为胜券在握。

  

  陆言拆了盒酸奶,不是很想说话。虽然休息了两个小时,但高强度的训练还是让他浑身酸痛。

  

  几分钟后,助教推门而入。

  

  “我来公布一下今天下午的体测成绩排名。”今天晚上来上课的助教是个戴眼镜的斯文人,代号蝰蛇,“第一名,503陆言。”

  

  前面的编号既是房间号,也是他们的学号。

  

  许多惊讶的目光顿时看向了陆言。

  陆言人很低调,但因为一张脸很打眼,再加上灵力阈值也高,不少人对他都有印象。

  

  念完这一句,蝰蛇就放下了成绩单:“好了,除了第一名,我觉得大家都没必要认识。毕竟对于学院派来说,不是第一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次第一名的同学是辅助系。当然,我不是说辅助系不好。不过看起来这一届战斗系的质量不行,让我很为两个月后的实战担忧。”

  

  “毕竟你们越菜,我们这些助教就越累。虽然有伤亡指标,但是如果死太多,我也只能去自罚三杯了。”

  

  蝰蛇这人显然不太有师德,但他说的话也的确是事实。

  

  坐在监控前的工作人员捂住了脸:“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呼吁加大教官中女性天启者比例的原因。”

  同样是精神因为污染出问题,男性天启者百分之六十的表现为对外攻击性,女性天启者则更多表现为对内的攻击性。后者起码不会伤害别人。

  

  能挑选出来当助教的天启者,已经是特别行动部内部精神状态整体比较稳定的一批人了。

  

  晚上的训练只有1小时,叫做极温训练。

  

  系统:[就是提高一下身体在极端天气下的忍受能力,有的地方因为污染存在,会出现六七十摄氏度的高温和零下一百摄氏度的超低温。这个1小时训练倒也不是单纯受虐,还会告诉你们在面对不同温度时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提高生存率。]

  

  [机舱的温度在55到零下35℃左右,会有工作人员实时监管控温。总的来说,还是可以忍受的。]

  

  陆言:“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类能忍受的样子。”

  

  系统的声音很是愉悦:[你真的还觉得自己是人吗?]

  

  陆言觉得口腔里的四排鲨鱼牙有点痒,没忍住用舌头推了推。

  

  极温训练用的金属舱有点像是桑拿房。不大,很好控温。

  

  对于陆言而言,低温倒是很好忍。但是当温度逐渐升高到五十以上后,他身上的鱼鳞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陆言打开了水龙头,把头扎进了水池子里,耳侧的鳃裂开始呼吸,喷吐水流,但他依然干渴的要命。

  

  播音器里是助教的声音:“当温度上升到四十五摄氏度后,高温已经会影响人的活动。此后每上升一度,对普通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身体一切促进降温的器官会超负荷运转。天启者则会产生耐热性,仔细注意身体状况,如果感觉不适,请及时摁下开门键或求救键。”

  

  他的话音刚落,陆言就毫不犹豫地摁下了开门。

  

  陆言倒不是第一个选择开门的学员,但异常反应格外严重。

  在离开高温环境后,就开始扶着墙痛苦的干呕。

  

  监控前,负责记录的科研员表示:“他的污染源来自于水生生物。在过去的记录中,这类天启者对高温的忍耐性格外差。”

  

  把新入职的员工统一带到总部训练,不止是为了培训,也是为了让相关工作人员更好了解他们的特性,方便以后的工作安排。

  

  唐寻安微微点了点头,把“干戈沙漠”这一演习场从备选项中删去。

  

  ……

  ……

  

  陆言不愧是高考七百多分的大学霸,无论是理论课还是实践课,成绩都很是优秀。

  

  尤其是是格斗课。

  陆言选的武器是弓,他过去就在练习使用复合弓,在身体强化后,射出的箭更是精准,射程长达300米。像是一击必中的猎人,这种准度也延续到了对热武器的使用上。

  

  若非陆言用的都是磨圆还加上护垫的箭,恐怕第一次伤亡就不是发生在两个月后的演习,而是发生在课堂上了。

  

  其他战斗系天启者已经被磨的彻底没了脾气。

  

  “陆言天赋预警,根本偷袭不了。tm的,拉开距离就是一箭。这种冷兵器太犯规了吧!”

  “建议把陆言踢出辅助系,加入战斗系。我没记错的话,出任务一般是全队配一个辅助系。不要让他占据宝贵的辅助系天启者名额!”

  

  每当这个时候,铁拳总是默不作声,默默加大了自己的训练量。

  他不是很懂,他体格是陆言的2倍,灵力阈值也差不多,觉醒的还是靠前的战斗系天赋,按理说应该是同期第一人,怎么就打不过陆言了?

  

  而胡主任作为当年高考分数第二高的人,在学习过程中的表现很是拉垮。

  他无数次想过退出,但想起孙子在帝都的学区房、儿子在魔都的户口都还没着落,于是也只好咬咬牙坚持。

  

  表现好得到的资源倾斜是显而易见的。除了每个月结束的10积分奖励,从第二周开始,每天晚上,都有工作人员送来泡澡的药浴包。

  

  [身体强化用的,用了很多污染物身上的东西,不好喝。]

  

  这东西丢水缸里一股子草药味,王鱼因为好奇舔了一口,很快就没忍住吐了出来。

  陆言把手搭在了浴缸外,让它自己吐了个够。

  

  也多亏浴室里是不安监控的。

  

  “有这么难喝吗?”陆言觉得闻起来还挺香。

  

  但他不是喜欢作死的人,也没有喝自己洗澡水的打算。不过有天陆言训练太累,不慎在浴缸里睡着,水从他耳后的鳃裂灌了进来,味道像极了下水道。

  

  第一个月的培训就在学员们的哀嚎中过去了。

  理论课结束,全部变成了实践课,大家累的再也没工夫哭天抢地。

  

  时间很快到了实战演习的前一周。

  

  两个月不到的培训时间不算长,但像是陈安之这种性格好又热情的人,已经在学校里交到了很多“好朋友”。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不管男女,靠近他都会被吸引。

  只不过陆言实在对这种楚楚可怜款不感兴趣。

  

  非要说的话,他审美比较传统,喜欢胸大腰细的。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腰看上去很细的唐教官牵着狗来了。

  

  啸天开口:“恭喜你们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学习。这一个月内,只有2名学员主动退出,暂时没有学员积分清零,这让我感觉到很欣慰。”

  

  “大家在培训中心总部,消息相对闭塞,我可以告诉你们,过去一月时间里,全世界又新增64例污染病案例。死亡七千余人,天启者死亡6人。其中,光是‘B级传染病食人癖’这一病例,就让感染城市多了五千余名死者。”

  

  “第二个阶段开始,就要为最后的实战演习做准备了。这一次,经过协商,我们选择的地点是在P市,也是橙色污染区‘洛川植物园’所在地点。但放心,大家并非深入植物园。而是总部发现,植物园边缘区域,孢子病毒呈现出扩散趋势。于是准备派人进行清理。不止是你们,教官们也会随行陪同。”

  

  说话间,有工作人员抬着两个沉重的铁舱,走了进来。

  

  对于这种铁舱,陆言已经十分熟练。

  当初在医院,那个被感染的军官也是这样,被人抬进来的。

  

  工作人员道:“先介绍一下,这是被孢子病毒感染的畸变人,正处于二期阶段。”

  

  说起畸变人,在场许多人都被勾起了不太好的回忆。

  能成为天启者的人,都是接触过污染源的。许多人正是被特别行动部成员救下,才会加入组织。

  

  舱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畸变人。

  

  这个人的表情很是惊恐,但全身都被固定在了舱门内。他整个人格外的消瘦,与之相反的,是身上长满了红色白点蘑菇。

  就是那种童话里经常见到的红蘑菇,叫做毒蝇伞,属于鹅膏菌的一种。

  

  这些蘑菇甚至从眼眶中长了出来,底下是深青色的真菌根系。

  

  “被这种孢子病毒感染的人,会表现出三种特性。这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成为毒蘑菇的培养基。但身上这些蘑菇依然属于植物范畴,可以入药。”

  

  系统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科研所的很多研究成果,就是从畸变人身上种出来的污染物得到的。]

  

  “这种畸变人基本没有攻击性。但需要注意他们身上生长的蘑菇。有些蘑菇有剧毒,有些有致幻效果。”

  

  第二个舱门打开。首先出来的,居然是一截根须状态的根茎。

  

  这触须飞快向外延伸,唐寻安瞥了眼,拔出腰侧的黄尘,直接从根源处斩断。

  

  舱内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一缕缕灰败的气息随着伤口扩散,短短几息时间,这触须老化又重生,最后彻底枯死。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工作人员心有余悸地打开舱门,里面躺着一个人参似的人形。全身已经完全枯死,死之前大概挣扎了一番,干枯的触须在空中扭曲。

  

  “这是第二种畸变人,我们叫植物人。喜欢在白天活动,生命力旺盛。攻击性较高,但传染性低。”

  

  “研究所针对这种情况,研究出了专门的农药。我们的实战演习任务,就是在教官的陪同下,进入污染区,分小组喷洒农药。”啸天在此时支起了狗爪子,严肃道,“这也是唯一的任务。没有竞争,也不需要大家去竞争。如果污染区内发生不可控危险,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撤离。”

  

  “但即使这样,我也要声明,几乎每年都有学员在最后一关丧命。不仅是这次演习,以后你们每次出任务,都会有牺牲的可能。”

  

  教室里静悄悄的,气氛很是沉重。

  

  啸天的话音刚落,在整个培训期间都没怎么发言过的主教官突然道:“这样的生活,我过了八十四年。”

  

  直到现在,有些学员们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唐寻安不是哑巴。

  

  唐寻安看着底下这批新入职的员工,由衷道:“我没有任何怨言,不过我清楚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胡主任有些想举起手,但是看了眼周围,没一个人临阵脱逃,只好一脸沉痛地用左手抓住了右手。

  他今年快五十岁了,来之前有啤酒肚,来训练了一个多月,如今一脱衣服全是腱子肉,谁见了不都夸一句老当益壮。

  

  陈安之的嘴角依然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在训练的这个两个月里,他也收获颇丰。之前在梦里,伟大的神还摸了摸他的头,作为鼓励。

  

  铁拳的手握成拳头,眼神坚毅。虽然对任务没有要求,但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成为喷洒农药最多的那个环卫工。

  

  陆言攒了二十九分。还差1分,就能买那把银色的弓了,自然更不会退出。

  

  对于学员们来说,他们只需要在外围拔除污染,防止污染源扩散。

  

  对于唐寻安而言。他的任务却是要深入植物园,彻底清理掉植物园内的几株A级污染物。

  P市的动植物变异更加厉害了。再不清理,附近数百万人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没人退出。都训练到这一步了,退出积分清零,怎么看都有些亏。

  

  系统“啧”了一声:[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先把刀收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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