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什么时候回来？”

唐艺已经在妇产科中心医院住下，马上就要临盆，但是七日不见王朝踪影，她开始有些烦忧，心境一度提不上来。

“唐艺，你就好好呆着吧，等王朝回来了，我便将他带到你身边。”

晁林和艺双二人坐在唐艺的床边，晁林每次说话都很平心静气，似乎不怎么担心王朝的安危。

她并非不担心，只是眼前自己的儿媳妇儿怀了身孕，她若是再传播些什么负面消息，那只怕是连带唐艺也给伤害了。

这时，晁林手底下人走进来冲其俯身低语，晁林的神色骤然严峻，且过不久，那拧成麻绳的脸又再度松弛下来。她冲着艺双和唐艺笑了笑，找个自己公司的理由开脱，离开病房。

“怎么回事儿？”

“王朝被送回来了，可是命悬一线，现在医生进行抢救！说是他由于长期缺氧导致了严重的呼吸性酸中毒，我也听不懂什么意思，反正听情况挺严重的！”

晁林匆匆忙忙赶到抢救室，抢救室炸开了锅，医生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晁林的喉咙随着眼前的状况上下大幅度波动，两只手指来回互咬互撕着，心率一直飙升。

这时，苍德兴和威廉姆尔斯赶到，见王朝的母亲在抢救室门口左右逡巡，站立不安，他们故意仰着个脸，提起耷拉下去的表情肌，光着平静的脸走上前去。

“王朝母亲，王朝的情况想必您应该知道一二了吧？”

晁林侧过身，脸上没有一丝荣光，她那一双干涸的枯井再冒不出水来。她的唇抽动着，像是牲畜奋力甩脱自己身上的水一般抽动。她张开口，斗着胆问道：“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呼吸性酸中毒？他一个肺部霸王菌感染怎么会中毒了呢？”

苍德兴依旧镇定地迈近一步，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由于王朝的肺部分泌物太多，再加上他的呼吸肌长期工作最终导致呼吸机疲乏，没有办法将肺部的痰液有效的咳出，导致一度拥堵，二氧化碳在体内聚集，最终二氧化碳进入血液中与水形成碳酸，引起人体内的氢离子增多超出正常的范围。氢离子增多又进一步导致更严重的呼吸抑制。而且二氧化碳过多还会引起一系列的神经系统问题，出现昏迷嗜睡等表现。”

晁林算是听了个半明不白，只觉得苍德兴的意思就是王朝此刻呼吸十分困难，而且体内的碳酸过多左不过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要了他的命。

“那有什么治疗能够缓解？”

苍德兴的头转向抢救室的门，下巴往前伸，示意晁林将目光伸进抢救室的玻璃门，他一并开口说道：“现在医生们在给他上简易呼吸器，帮助他正常呼吸，以恢复机体电解质的稳定性。想必他是呼吸停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抢救的过来。”

晁林的心脏已经镂空，里面装满了暗物质，就像是自己的心落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找寻不到目标，也做不了任何事情，那种空荡荡的纯粹的糟心实在是难受至极，如今她也只有合手作揖，祈祷老天爷能够帮助她、帮助王朝捡回一条不久矣的命。

她深知王朝已经不行了，但是她还是想在看一眼她的儿子，还想听一听他的儿子再叫他一声妈，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看到他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香火出世，就这么一点简简单单的不过分的要求罢了。

……

此时正值早晨十点，玄风退到不远处想要打通君茹的电话，告知其王朝的病情。他知道此刻不能再替王朝做隐瞒，他觉得曾经的好朋友应该趁着王朝弥留之际，来到医院再看一眼。

“你说什么，王朝不行了？”君茹接到电话，听及此消息，她不信，在她的眼中玄风就是个口若悬河开玩笑不死人的家伙，什么事情都能吹得个天花乱坠。她记得前不久还和王朝他们通了个电话，这与王朝口中所说的身体状况大异其趣。

可是这回玄风的口吻很是严肃，令君茹又不得不静下心来思忖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要是不信，你就去查你们当下的艾滋病文献，苍俞国的新型抗病毒药物再给患者使用的过程中有十万分之一的几率会导致基因突变，连带着患者体内的正常定植菌也跟着变异，出现了一种比肺炎克雷白杆菌侵袭性更强的霸王菌群。不幸的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几率居然会降临在王朝的身上，你自己去查查看。

我玄风虽然平时说话不着边际，但是面对人命关天，我还是有点良知，不会这么轻易拿别人脆弱的生命和他人的由衷的担忧开玩笑。”

君茹还从未听过玄风如此正经，她挂了电话以后，还想打电话给唐艺，却中途戛然。她知道唐艺此刻快要生产，若是被她知道保不齐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她冲进卧室，看到床榻上还在酣睡坐着美梦的吴坤，她狠狠地摇晃他的身子，催促其赶快醒过来。

吴坤搓着眼睑，那眸子半开着抱怨道：“干嘛呀！”

“你倒是睡得香了，一天到晚睡到个十一二点才起床，还免了一顿早餐，你的兄弟快要不行了知道吗？”

吴坤的两颗洞珠终于张得满圆，恨不得要从那束缚他的眶墙中挤出来，那表情和君茹第一次听到玄风打来的消息一模一样。

君茹跟他详细地解释了一通，二人决心叫上姜文捷，去苍俞国看看王朝究竟什么情况。

……

经过了长达几个小时的抢救，医生终于走出了抢救室，他的一头子的汗就像是进了蒸炉熏饪一番状况。

他走出以后，几人齐刷刷靠在墙上，呼哧呼哧喘气，似乎这次给他们忙的够呛。

还没等气儿喘匀实了，晁林就冲了过去问话：“怎么样了，医生？”

这个老主任将自己从墙面上撕下来，站直了身子严肃地目光伸进晁林的眼眸，晁林尖着儿听他说道：“命算是救回来了，但是现在必须要患者进入ICU，如果不进去，那只怕是在普通病房里面活不了多久。”

“ICU？”晁林知道那个地方是重症监护室，进去那里的人，统统都是遭罪的。身体里面插上千万道管子，完完全全就是为了活命而留在那里。在那里的痛苦可不比在其他地方好半分。

在那里就是单纯着央着命，更确切的说，不算是活着，因为患者进了ICU就好似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好似自己陪伴在一台机器旁，伴着机器而活，缺少了这些必要的设备，他就不能自主的生存下去。

倏然间，晁林已经干涸的枯井还是挤出泪来，那估计是她存在泪囊中仅有的一点滋润的水分，她此时的心已经飘进了黑洞的中心，如果没有强大的吸力，只怕是在那个孤独寂寥暗无天日的无际之地会保持永恒。最终随着黑暗的侵蚀，慢慢的幻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暗物质。

伴随着一口悠长的肺气吐出，王朝被护士们拉了出来。他睡在那床上，安详、静谧、端庄、不动声色，一点也看不出是在睡着，倒像是开馆以后材木里的尸体一般。

“晁林女士，你赶快做出决定吧，是否让他进ICU，时间不等人啊！”

威廉姆尔斯和苍德兴匆匆赶来，劝叨：“晁林女士，你可要想好了，一入ICU深似海，王朝是否愿意承受那种痛苦？”

晁林坚毅地点点头，低哑的嗓音依旧在奋力撕扯：“我希望等他看看孩子，然后再让他安详地走！”

苍德兴和威廉姆尔斯也不予置评，既然他的母亲都做此决定，那就只能随了她了！

“这件事儿，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唐艺！”

晁林签完字以后，对着苍德兴与威廉姆尔斯嘱托道。

“这哪里瞒得住啊？”苍德兴无奈地摊开手。

“至少等到唐艺将孩子生出来，你们再告诉她！”

二人撅噘嘴，对于这种事儿，他们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三天以后，君茹、吴坤、姜文捷和于峰这几位算是王朝和唐艺的生死之交统统赶来。

唐艺还在病房里面吃着流食，这几人一齐出现在她的眼中令她感怀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你啊！唐艺，王朝跟我说的惊喜居然是你怀孕了，没想到啊，你们研究室发明的阻断剂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功效，你行啊你，眼光独到。”吴坤走上前去一阵奚落。

唐艺是好久不久这个以前经常斗嘴去酒吧喝酒的朋友了，现如今看见他安康，那颗空洞的心也算是蓦然飘了出来，里面填满了丰富的营养的血液。

吴坤见唐艺看他的眼神寸光不离，又是一阵鄙薄：“怎么了？是不是看见帅哥你脑子里面的花痴魔又蠢蠢欲动了！”

唐艺扳着脸孔，活像一个肃穆的古佛。她也是不甘示弱，与吴坤互怼起来：“我是看你脑子是不是修复好了，还要不要回到你母亲的宫房里面在返修返修？真是的，三年多下来你的这张吹天侃地的嘴还是那般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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