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陆离开始讲说他在外头游历的时候所见所闻，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类的，说的这些小孩们个个都眼睛亮晶晶的。

沈老太太脸上始终挂着笑，她将小棠梨递给慕氏之后，接着把手里的活儿给做完。

早饭做好了，慕氏招呼大家都过来吃饭。

小孩子们这才在靳南风的指挥下，先回去换上了干的衣服，把玩湿了的衣服放在烟道上烘着，然后再出来洗手吃饭。

对靳南风来说，今天又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一天。

昨天半夜里他又加了两个大馒头，另外还吃了两个水煮蛋，早晨还是被饿醒了。

不过永兴他们带回来了有糕点，还有芝麻花生米粉，他吃了一些垫垫肚子。

正式早饭时，他又开始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开炫。

简简单单的早饭，大家吃的津津有味。

沈家现在吃饭的人口很多，几个小的都住在这里不肯走，外加乔家来的四个人，还有靳南风他们三人，实属大人口了。

慕氏每天都要蒸馒头，一蒸就要蒸三锅，一锅要蒸两箅，要不然只够一顿炫。

但是新出锅的馒头更好吃，不要菜也能吃上两三个，加上靳南风和大宝都是大饭量，做的少了根本就不够吃。

好在永安送过来的粮食够多，他们可以随意吃，敞开肚皮吃。

小棠梨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吞咽声、还有嚼着萝卜干咔嚓咔嚓的脆脆的声音，止不住地流口水。

她看到了所有的小孩人手一个鸡蛋，大怀拿着鸡蛋小心翼翼地吃着，幸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小棠梨也想吃鸡蛋了。

饭后，慕氏去洗碗，沈老太太将小棠梨放在窝窝里，将窝窝拉到烟道旁开始做起了针线。

慕氏忙完了也回来纳鞋底，跟沈老太太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外头沈大成已经又带着小孩们开始搭建滑滑梯。

他们不懂什么叫滑滑梯，但是他们会在下雪天玩雪，一个人蹲在地上，两个人在两旁各拽着一个胳膊，然后开始助跑，再然后把蹲着的那个给丢出去。

小闺女早上说要滑滑梯，肯定是能滑冰玩的，跟楼梯似的，不过楼梯看起来不好滑，应该修平整一些才行。

另外还有什么冰雪城堡，城堡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城门长什么样子，他干脆复刻一个城门，上头带着望楼，里面可以进人的那种。

他在雪地里忙碌着，四成也过来帮忙，大宝他们自然也没落下，大家齐心协力，其乐融融。

沈老太太看到一院子的儿儿娃娃的，眼角的褶皱都深了几分。

慕氏嘴角也微微弯着。

沈老太太把最后一针缝完，对着外头招手说：“三宝你过来。”

三宝立刻跑了过来，沈老太太拿出一件小夹袄说：“这个是给元宝的，你拿去给元宝穿上吧。”

三宝的眼睛都亮了，兴奋地拿起小夹袄左看看右看看说：“元宝也要穿衣服吗？”

“对啊，你们都有棉衣服穿，元宝也要有衣服穿，这么冷的天，别冻着了。”

三宝开心地拿着夹袄要给元宝穿上，小元宝十分配合的让抬脚就抬脚，让站住就站住，可是三宝还是没办法给元宝穿上衣服。

他自己的衣服都是大哥帮忙穿的，主要是穿的太厚了，他也够不着脖子。

大宝见三宝叫他，连忙过来看看他要干什么，见地上放着一个夹袄，听说是给元宝的，也感觉十分新奇。

几个孩子听说元宝也要穿衣服了，都呼呼啦啦地跑了过来，把元宝给围了个结结实实。

元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露出讨好的表情，小尾巴摇的小心翼翼，把那小片地上的灰尘给扫的干干净净。

孩子们齐心协力，终于给元宝穿上了衣服，然后松开了它，都觉得好玩又新奇。

元宝似乎感觉到了束缚，使劲地抖着自己的身体，还时不时地回头想咬下袄子来。

陆离和靳南风都看向元宝身上的袄子，那是旧衣服改的，布料破旧粗糙，可还是让他们都觉得羡慕。

陆离心思复杂。

他想到了那个大雪天，想到了在他怀里渐渐冰冷的弟弟。

倘若那时候他们能遇到沈家，遇到这个心软的阿奶，说不定也会能得一件袄子穿，他弟弟就不会被冻死了。

可惜没有如果，他弟弟死在了那个下雪的冬天，跟三宝相仿的年纪。

那时候他们家庭突遭变故，两兄弟相依为命。

那个冬天的雪没有这么大的，但是那个冬天格外冷，他们缺衣少食，瘦弱的弟弟依偎在他的怀里，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有东西吃？

他说明天就有东西吃，让他再忍忍。

他们吃雪充饥已经吃了两天了，弟弟的身体开始发烫，后来又怕冷，冷热交替。

那时他是那样的无助，多希望能有一个好心人从天而降，来救救他弟弟。

那是他在世上唯一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人了。

可是他希望的好心人没有出现，他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弟弟高烧不醒，只不过后来他突然醒了，精神抖擞。

他说他想喝大米粥，想喝菜糊糊。

他安慰他说一切都会有的，等到雪停了，他就会给他找吃的。

没想到，前一刻还精神抖擞的弟弟，突然就说想睡觉，他抱着他，将地上的稻草往他身上包裹，可是他的小身体却一点一点地在变冷。

他哭、他嚎，可是弟弟再也没睁开眼睛。

老天何其不公？

他们到底有什么错？

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惩罚。

那一年，跟他们一同住在破庙里的六个孩子，只有他活下来了。

那一年他七岁，立了他们一家十六口的衣冠冢，埋了五个孩子，三个老乞丐。

那种日子不敢回忆，如鲠在喉，无语凝噎。

.

靳南风看着元宝身上的袄子，同样心思复杂。

他羡慕的不是一件袄子，而是这份心意。

他从小就锦衣玉食，吃穿用度从来就没有缺过。

他缺的是亲情，是相亲相爱的家人。

他爹娘都在，可他们却将他当成不祥之人。

既然当他是不祥之人，两下断绝来往便是了，可他们却偏偏还要仰仗他把靳家给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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