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酒吧。

  深夜的伦丹街头雾气弥漫，道路两旁的路灯，以及车辆的灯光在雾气中模糊，让一切都若隐若现。

  漫步其中，只能看到近景，看不清远处的行人和建筑。

  这迷雾仿佛一道壁障，给夜间的行人带来与世隔绝的孤独感。

  伦丹是一个非常大的概念，并非每一个角落都是雾气弥漫，如中区的内伦丹，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权贵者的天堂，那里的雾气相对稀薄，夜夜灯红酒绿，是有名的不夜城。

  再如富裕的西区、北区，雾气没有伸手不见五指那么夸张，夜生活同样丰富多彩。

  劳工阶级扎堆的东区、南区比较惨，浓雾覆盖，几乎没有夜生活可言，工人们学会了早睡早起，忙完了这一天还有下一天。

  伦丹的雾气无法消除，但可用魔法结界压制，又因为过于烧钱，只允许富裕的中区、西区、北区享有夜生活。

  东区、南区就别想了，没钱上税要哪门子夜生活，好好睡觉养足精神，第二天乖乖当牛马，老爷们还指望吸血呢！

  另外，大晚上出门有一定风险，或许是黑魔法师，又或许是迷雾衍生的怪物，报纸上时常刊登有人夜间被杀或失踪的新闻。

  去年那段时间，几名技师深夜被杀，开膛手复活的小道消息愈演愈烈……

  言归正传，穿着黑色西装的老绅士推开酒吧二楼包间大门，将文明棍放在椅子边上。

  他脱掉西装外套，取下绅士帽和假发，露出硬邦邦的油腻胡须，以及一件邋遢的白大褂。

  普朗克。

  对面，韦恩翘着二郎腿等候已久，秘书莫娜站在老板身后。

  “韦恩，你越来越像奥斯顿了。”普朗克调侃道。

  从衣着发型到气质神态，再加上标配的美女秘书，韦恩就是一个年轻版的奥斯顿。也难怪流言四起，都说两人是亲生父子，实在太像了，情有可原。

  普朗克明知道不是，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因为是奥斯顿，出了名的阴险狡诈，他大胆假设，韦恩出生那天被奥斯顿送出家门，暗中培养，再借用夫人学生的名义将其召回家中，让韦恩以女婿的身份正式成为家族继承人。

  深究原因，无非是保证家族后继有人，免得好大儿过早卷入各种纷争事端，还没成年就夭折了。

  好手段！

  普朗克越想越觉得靠谱，真是奥斯顿能做出来的事，唯一的不妥是兄妹结合。

  考虑到上流社会的下流风气，似乎又没什么不妥，奥斯顿只要搬出以前的成功案例，打着复古的名义，勉强也能把这一茬糊弄过去。

  所以，他俩真是亲父子！

  “普朗克院长，直觉告诉我，你在想一些很冒犯的事情。”

  “没有，夸你和奥斯顿长得像。”

  “那可太冒犯了。”

  韦恩翻翻白眼，不愧是传奇法师，进门就骂人，还骂得这么难听。

  “韦恩，你虽然和奥斯顿很像，但你还差了一样东西……”普朗克摸出怀里的古银币，笑着在手中把玩起来。

  他就知道，韦恩一定会来找他。

  韦恩没有隐瞒，坦然表示自己想要古银币，只靠冥想无法满足他对元素老乡的需求，他要古银币，他太想进步了。

  普朗克一脸理所当然，将古银币放在桌上，由莫娜接过古银币递在韦恩手中。

  韦恩握着古银币飞速盘起，更像奥斯顿了。

  “韦恩，关于黑暗的信仰，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死亡呢，考虑过吗？”普朗克直接问道。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开始了。

  “我还要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东西我都带来了。”

  普朗克摇了摇头，挥手取出两個黑箱子：“现在的年轻人，不，应该说不愧是奥斯顿的儿子，耐性足够沉稳，这局算我比拼耐心输给了伱。”

  两个箱子里装满了信仰教材，不止黑暗，还有死亡，足够韦恩应付白银十字阶段。普朗克承认韦恩的耐性在自己之上，他主动认输先开口，退两步，并劝韦恩别拿自己的未来赌气。

  自由法师着眼现实和利益，胜负欲什么的，有时候可以往边上放一放。

  吃亏是福，要顾全大局，不要总想赢。

  否则赢了现在，输了未来，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普朗克说了很多，作为主动开口的输家，他直接交出信仰教材，没有资格开口提条件。

  莫娜接过两个黑色行李箱，韦恩翻看几眼，确认无误便要离开。

  “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

  普朗克好奇道：“奥斯顿突然对遗忘者来了兴趣，向我讨要了几名病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在研究什么？”

  “遗忘者？！”

  韦恩眉头一皱：“精神病人有什么好研究的，思维都混乱了。”

  韦恩表示不知情，头一回听说，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像是演的，普朗克挑不出毛病，只得就此作罢。

  “韦恩，你估计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黄金法师？”

  “快了吧，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韦恩耸耸肩，具体时间没算过，估计在三五个月内。

  “这么快？”普朗克眉头一皱。

  “不瞒你说，之前我已经接触黑暗和死亡了，受资源环境限制，能找到的知识非常有限。”韦恩指着两个行李箱，现在没问题了。

  普朗克点点头，表达了对那一天的期待。

  交易结束，普朗克套上伪装，先行离去。

  十分钟后，莫娜将行李箱塞进轿车，坐上驾驶座，按照韦恩提供的地址，来到了西区的一座图书馆。

  地理位置略有偏僻，夜晚行人稀少，白天也不繁华。

  这座私人图书馆分上下三层楼，通常情况下不对外开放，原属于一位贵族所有，用于丰满学识渊博的人设。

  因家道中落，被迫出售文化人的人设，梅根购入后，挂名在韦恩名下，之后的相关事宜移交给了莫娜。

  莫娜打开后门进入图书馆，领着韦恩来到第三层的办公室，巨大的办公桌旁边，有一个衣柜格外突兀，推开暗门，里面另有乾坤。

  一般来说，这种暗门都设在公司老板的办公室，以工作为由加班避开黄脸婆，然后和秘书在此地幽会。

  莫娜讲述密室的正确打开方式，等待韦恩发话。

  “下次一定！”

  韦恩拍了拍屁股，从怀中取出半成品的贤者之石，思维沉入其中，找到核心位置。

  嗷呜！

  贪欲之书一口闷，吞下了传奇法师毕生所学，大量的重复内容被它原样吐了回去，并表示口感一般，没有阴影梦魇、暮光绝境滋味鲜美。

  另外，什么时候去吃太阳、月光骑士的武器？

  韦恩不予理会，贪欲之书被养刁了，胃口越来越挑剔，不像他，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从不贪心。

  韦恩按照赛娜提供的魔法阵图，将半成品的贤者之石嵌入其中，开启一扇隐秘通道，保证图书馆的办公室和雾隐森林相连。

  雾隐森林已经被韦恩和赛娜进行了改造，偌大的森林被分为三个区域，自然、黑暗、死亡三种神力充斥其中，彼此互不干扰。

  百岁金山被小年轻韦恩反复挖掘，薅了大把羊毛，大量魔法物资被送入雾隐森林，修缮了三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大庄园。

  可以理解为十四位复仇之灵的集体公寓。

  韦恩按照赛娜要求的步骤布置图书馆，指挥莫娜忙了大半个晚上，停手的时候才注意到，图书馆+隐秘空间的设计，和自然、月光教会分区总部何其相似。

  “所以，那两个地方也是半成品的贤者之石？”

  韦恩眉头一挑，琢磨着可能性很大，挥手开启传送通道，让十四位复仇之灵可以自由进出。

  门开在了办公室，而非再里面一点的密室。

  很快，莺莺燕燕的十四位复仇之灵走了出来。

  亲眼看到十四个青春靓丽的美女，亲耳听到她们称呼韦恩为主人，莫娜浑身不自在，仿佛被箭矢射中的天鹅，哼一声就僵在了原地。

  莫娜：()

  老板，你身体受得了吗？

  察觉到莫娜的不爽，韦恩小手一摊，就很无奈。

  又是一个对他误解颇深的自己人，最后说一遍，他真的不是色鬼。

  至少这次不是。

  他拯救候选人怨灵，初衷仅仅是恻隐之心，不能因为他善良老实，就屡屡把枪口顶在他脑袋上。

  “姑娘们，我们到伦丹了。”

  韦恩挨个发放身份证明：“这是你们的身份证件，教会的通缉令已经撤销，从今往后你们和自然教会再无半点干系，如果不习惯缺少信仰的生活，非要信点什么，以后信我好了。”

  复仇之灵们爽快接受了提议，作为韦恩的小妹，她们除了信仰主人，还真没别的选择。

  “之前我答应过你们最后一个愿望，绝大多数人都想回家看看，钱已经打在了你们的账户上……”

  复仇之灵们的愿望格外朴实，几乎都是回老家看看，一别多年，她们想看看自己是否还有亲人在世。

  雷吉娜也是回家看看，确认一下姐姐的安全。

  奥蒂莉亚没有家，她的愿望更简单，谈一场恋爱，期限不定，只要男朋友别把她甩了就行。

  “没有身体的不用慌，晚上你们可以在伦丹自由活动，白天的话，也可以在图书馆活动，没人能看出你们是灵体，非要在白天逛街，森林别墅的地下室有一具公共肉体，你们看着排班就行。”

  “奥蒂莉亚，以后这间图书馆由你负责，你是馆长，管理图书馆和其他人，雷吉娜会在旁协助你。”

  韦恩对奥蒂莉亚说道：“这位是莫娜秘书，遇到解决不了的大麻烦，直接和我联系，小问题可以找她帮忙。”

  “再给你们介绍三位同事……”

  韦恩领着众人来到图书馆后院，介绍起一狗、一马、一人，望着编队越来越大，不禁忆起从前。

  那时他刚到伦丹，队伍刚开张，拢共才一条狗，七八筐土豆，家资有限，被社会上的大人物撵着到处跑。

  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狗来捡，捡到尤利亚之后，腰杆才直了起来。

  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韦恩忆往昔的时候，阿博深感困扰。

  新来的同事全是女性，甭管她们是死是活，生前一个带把的都没有，就连不是人的阿宾，生前也是一条母狗。

  所以……

  突然很多余。

  阿博坐立不安，只想尽快逃离此地，硬着头皮来到韦恩身边，表示今晚还要加班，想尽快回到工作岗位。

  “不着急，我先研究你一下。”

  韦恩伸手插入虚空……

  没能拔出元素真言，看情况，穆拉已经登录账号，他的优先级更高，韦恩无法挤下账号。

  问题不大，雾隐森林有三分之一的面积被生命之力改造，他掌控雾隐森林方方面面，以完美精灵的形态融入大自然，可以驾驭这些生命能量。

  尝试过后，阿博和阿宾的肉体完成了一半复活，简称半死不活。

  贪欲之书的契约形态不可更改，契约签订的那一刻，复仇之灵是什么模样，一直都是什么模样。

  韦恩身为主人，对复仇之灵拥有绝对支配权，可以让复仇之灵按照他设想的路线进化。

  于是乎，两个亡灵的肉体附上一层生者的假皮囊，变得栩栩如生了起来。

  但本质上，他俩的肉体已经死了，和奥蒂莉亚、雷吉娜又是另一种情况。

  “有点东西……”

  韦恩眼前一亮，受此启发，想到了新的可能。

  既然复仇之灵的进化可以受他支配，是否可以用不同的信仰对他们进行改造？

  说干就干！

  阿宾、阿博基本已经定型，按生物科学的分属，是魔法生命界、复仇之灵门、亡灵纲、僵尸目，前者犬科，后者人科。

  十二位复仇之灵死得早，以灵体的方式集体复活，本身也已定型，亡灵纲、幽灵目，都是人科。

  算来算去，只有奥蒂莉亚、雷吉娜具备信仰改造的价值。

  ……

  后半夜，十二位复仇之灵在雾隐森林扎堆，围绕芙罗拉商量排班。

  前一秒姐妹情深，后一秒相互比惨，都想把自己排在前面，附体回家看看。

  “大姐，我先死的，按先来后到的规矩，肯定我先排在前面。”

  “西弗，你才死六十年，你还年轻，再等两天也无妨，让姐姐先，算我欠你的！”

  “凭什么，咱俩同一年死的，你只比我早死几十秒而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死八十年了，而且是教会分区收养的孤儿，压根没有家人，你想借这具肉身和主人亲近，对不对？”

  “胡说八道！”

  “既然不是，让我先来，我有想法，这具身体是前任圣女，第一次意义重大，主人肯定会记住我的名字。”

  “呸，不要脸！”xn

  没一会儿，打起来了。

  图书馆办公室。

  阿宾、阿博、尤利亚已经离开，他们三个是死亡骑士的仆从，伦丹的高级魔法师大都知道，今晚只是见面认个脸熟，以防有心人将韦恩和死亡骑士联系起来，复仇之灵们以后不会走动。

  韦恩坐在沙发上，身后站着莫娜，对面是奥蒂莉亚、雷吉娜。

  前者还在伤感自己的爱情，身份地位不对等，很难和男友公平恋爱，即便用愿望来约束，这份爱情也变味了。

  从平等，变为单方面施舍。

  奥蒂莉亚懊恼极了，早知道参加圣女选拔会死，当初在剑河郡电影院的时候，她就该答应韦恩。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处个男女朋友，不合适再分手。

  雷吉娜没这些烦恼，只想回家看看。

  “别着急，马上就放你们离开，记得早去早回，你们离开伦丹需要我的魔力支援，在外面待得越久，身体就越虚弱。”

  韦恩安抚雷吉娜一句，思维联系二人，讲明信仰强化改造，并递出手头上的几种方案，允许两人进行选择。

  生命联盟的三种信仰、黑暗、死亡，以及天堂和地狱。

  两女凑在一起商量，她们都是聪明人，因为心地善良，少有勾心斗角的算计，故而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几番商量过后，两女大概拿出了主意。

  首先，生命联盟是不可能的，她们讨厌自然教会，跟着排斥生命联盟，黑暗、死亡则因为在雾隐森林接触太多，同样不被采纳。

  按奥蒂莉亚的意思，和其他复仇之灵人设重合，显得可有可无。

  文艺少女没了芙罗拉这个枷锁，在韦恩制定的框架下，着手追求自己的自由，她看了莫娜一眼，心头没由来一阵发酸。

  不管韦恩走到哪，莫娜都如影随形，要是她也能这样该多好。

  见奥蒂莉亚半天不说话，雷吉娜主动开口，爽快道：“主人，莫娜秘书也是复仇之灵吗？”

  “并不是，她更复杂，信仰挂在天父教廷那边。”韦恩耐心解释。

  莫娜眸中绽放金光，背后展开羽翼虚影，圣洁的模样宛若天使降临，让奥蒂莉亚、雷吉娜打定了主意。

  想要特立独行，想要得到重视，自身必须有别他人。

  韦恩身边有了天堂风，那她们就选择地狱风！

  “地狱……”

  韦恩想到了蝙蝠魔，沉吟片刻，摊开双手伸向二人：“我第一次对复仇之灵进行改造，可能会很疼，重申一遍，进化一旦开启便不可逆转，你们确定是地狱吗？”

  “确定！”x2

  奥蒂莉亚和雷吉娜伸出手，轻轻搭在了韦恩掌心。

  见二人态度坚决，韦恩闭上双目，贪欲之书的封面上，大眼珠子对视地狱，抽调诡谲的地狱邪能，注入复仇之灵的书页。

  书页上，深邃的黑暗混杂五颜六色，营造出五彩斑斓的黑，分别灌入奥蒂莉亚、雷吉娜的身影。

  在韦恩对面，两人紧咬嘴唇，发出压抑痛苦的低声轻吟。

  黑色蝠翼在两人背后展开，包裹身躯，进化就此开始……

  莫娜紧皱眉头，地狱的气息令她颇为不喜，通过圣痕抽调黄金律的力量，光翼凝聚为白色羽翼实体。

  本打算借天堂的力量维持思维稳定，没承想，变身后，更加厌恶眼前的地狱气息。

  莫娜双目金光涌动，指尖晕开圣洁光芒……

  啪！

  “老实点，都是自己人，她们还要喊你一声莫娜姐姐呢！”

  “……”

  莫娜脸红低头，得到主人的惩罚式奖励，雷达失效，侦察系统全面崩溃，眼中已经没有所谓的地狱气息了。

  都是自己人！

  十分钟后。

  贪欲之书的书页上，环绕奥蒂莉亚和雷吉娜的黑暗光束散开，骤然大变的形象让韦恩瞠目结舌。

  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办公室中，两对蝠翼舒展，附着妖娆躯体的红色火光消散。

  香气弥漫，两名不着片缕的魅魔展现傲人身姿，勾魂夺魄，透露出无尽魅惑。

  莫娜微眯双目，崩溃的侦察系统重新启动，五指凝聚能量圣枪。

  啪！

  散了。

  “你们两个……”

  光大类就有七种选项，为什么会变成魅魔？

  变得好！

  韦恩吓得瞪大眼睛，略感口干舌燥，解开衣领上的纽扣，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次的信仰进化。

  就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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