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常胜久经沙场，艺高人胆大，还是被杜莺时吓了一跳。

该怎么形容她的眼神呢，就像一头被惊醒的凶兽，目光寒利带着煞气。不等他回神，杜莺时突然一掌推向他肩头，常胜竟被她推出去三尺之远，愕然看着她，“杜莺时你……”

杜莺时没理会他，一骨碌爬起来，一头扎进夜色里，很快就不见了。

常胜站起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神情凝重，转身朝宸澜宫行去。

花悦容心烦得睡不着，干脆拿了本杂书倚在床头看，就听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杜莺时冲进来，二话不说跪在她床前。

花悦容先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后又被杜莺时的举动吓到了，拍着胸口站起来，“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先是姜姐姐沈姐姐，现在又到你了……”

杜莺时抬头，目光虔诚，“殿下。”

花悦容愣了一下，“我是皇贵妃，你应该叫我娘娘。”

“你不是娘娘，”杜莺时道，“你是……”

“她不是娘娘是什么？”姜云裳从门口进来，一把将杜莺时拽了起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紧随其后的是沈初葶，她一改平日的温和，对杜莺时沉着脸，“这么晚了，你不好好歇息，为何来此打扰皇贵妃？”

杜莺时张了张嘴，“我……”

姜云裳轻轻捏了捏她手腕，“看你这打扮，想必是从外头回来，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杜莺时低下头，过了一会抬起头，“我想驯服飞雪，被它踢了。”

姜云裳对花悦容道，“想来是被踢傻了，你别理她，快睡吧。”说完拖着杜莺时就走。

花悦容看着她们的背影，喊了声，“站住。”

三人齐刷刷站住了，转身看她。

“回来。”

三人又齐刷刷回来了，一字排开站在她面前。

花悦容有些意外，她虽是皇贵妃，三个姐妹却并不对她言叶计从。姜云裳多半是冷清一笑，面露不屑。而杜莺时会习惯性与她抬杠斗嘴。今日这两人如此听话，很奇怪。

“都说说吧，”花悦容肃着脸，“为何跪我？”

姜云裳默了一下，说，“打你晋了皇贵妃，我从没正式跪拜过，细想想不应该，所以补上。”

沈初葶，“我同姜妹妹想的一样。”

杜莺时，“我也是。”

花悦容被这清奇的理由气笑了，“晋皇贵妃都好几个月了，现在才想起来跪我？”她指着杜莺时，“就算要跪也挑个青天白日的时辰，大半夜跑来跪我，当真是被马踢傻了？”

杜莺时老老实实点头，“请娘娘宽恕，我是被马踢傻了。”

花悦容，“……”

沈初葶，“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你早些睡吧。”面对风梓时，她语气又严厉了些，“这么晚怎么还让皇贵妃在灯下看书，仔细坏了眼睛。赶紧服侍皇贵妃歇着。”

花悦容第一次看到沈初葶训斥婢女，训斥的还是风梓，她探究的打量沈初葶。沈初葶触到她的目光，立刻又变成温柔如水的模样。

“快睡吧。”

花悦容点点头，“你们走吧。”

沈初葶几个往门口走，花悦容从床塌上下来，不一留神踩空了，不由得惊呼一声。已经走到门口的三人立刻飞奔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怎么了？撞着了，还是崴着脚了？”

“没事，”花悦容道，“踩了个空。”

她说没事，沈初葶几个却不信，强行把她按坐在床边，姜云裳蹲下来除了她的罗袜，仔细打她的脚，杜莺时和沈初葶则一人端着一个烛台，一个照着上头，一个照着下头，方便姜云裳查看。

风梓杵在一旁，目瞪口呆，几位姑娘是同她家主子关系亲厚，可也从未紧张成这样过……

姜云裳把花悦容的脚搁在自己膝盖上，细细的捏了一道，确定没问题，才轻轻放下来。

花悦容受此待遇，受宠若惊之余，又觉得不可思议，她们几个分明有事瞒着她，同她隔了心，却又如此紧张她，好像把她当成了珍宝。

被孤立的失落感还在发酵，突如其来的关切又让她眼眶发红，忍不住抽了下鼻子，“还以为你们都不理我了……”

“怎么会，”沈初葶揽住她的肩，“我们永远都会陪着你，护着你，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了，还要在一起。”

这话成功的逼出了花悦容的眼泪，她抱住沈初葶，鼻腔里满是她熟悉的茉莉花香气。她撒娇的晃了晃身子，“沈姐姐。”

沈初葶的声音越发的柔和，“不早了，快睡吧。”她亲自服侍花悦容躺下，盖好被子，转身又换了副严厉的面孔，对风梓皱起眉头，“仔细着点。”

风梓喏喏应着，等她们走了，才拍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花悦容抬起头，指了指门口，风梓会意，悄悄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又悄悄走过来。

“走了。”

花悦容坐起来，“你觉不觉得她们有些奇怪？”

风梓点头，“是挺奇怪的。尤其是沈主子，原先多柔和的性情，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方才她瞪奴婢一眼，奴婢的心突突直跳，怪吓人的。”

“姜云裳呢？”

“姜主子性情冷淡，虽说平日里遇着事也会帮主子，可方才那般紧张也忒奇怪了些。”

“再说说杜莺时。”

“杜主子嘛，性情爽朗，直来直去，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她素日喜欢与主子抬杠唱反调，今日却对主子一味的顺从，也有点奇怪。”

花悦容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你说，她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方面瞒着我，一方面又加倍对我好。”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风梓说，“对不起主子的事，会是什么呢？”

是啊，会是什么呢？花悦容想到了这个可能，却想不出是什么事？她们几个吵闹归吵闹，却从未伤过和气，她也不是小气的人，除非抢她男人……不可能，沈初葶有单统领，杜莺时有常将军，姜云裳有康王，她们对燕云恒没兴趣。

花悦容整晚都在想这个问题，翻来覆去睡不着。

风梓在帐外听到她烙大饼，说，“主子别想了，快睡吧，明日若是眼下有青影，沈主子又该训斥奴婢了。”

花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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