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祭月台赏月
梅太后靠着软榻假寐,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知道是尚嬷嬷回来了,便睁开眼,问,“如何?”
尚嬷嬷答,“皇上走了。”
“皇后呢?”
“皇后没走,坐在殿里喝酒呢。”
“一个人喝?”
“是。”
梅太后把脚从榻上放下来,“哀家去瞧瞧。”
尚嬷嬷却拉住她,“您去,能说什么呢?”
梅太后一细想,也是,她若是出去说几句安慰的话,只怕皇后更尴尬。
她问尚嬷嬷,“你说皇后是什么意思?”
尚嬷嬷摇摇头,“奴婢猜不出,皇后娘娘仁慈宽厚,是个豁达的人,许是皇后娘娘想得开,并不介怀。”
梅太后又问,“那你说皇帝是什么意思?他今日的心烦意乱是为了谁?”
尚嬷嬷还是摇头,“皇上的心思,奴婢不敢妄加揣测,皇上至小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今日的心烦意乱或许是为了朝堂也不一定。”
梅太后沉吟了片刻,也摇头,“哀家觉得不是朝堂,他动了凡心了,就不知那人是谁?会不会绕了一圈,还是皇后,有些男人就这样,心里越热,面上越冷。”
尚嬷嬷知道梅太后一直巴望着皇帝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但皇帝是个冰疙瘩,从来不与女人亲近,想来只是梅太后的一厢情愿罢了。
燕云恒回到宸澜宫,在书房打了个转,进了寝殿,什么也没干,在床边枯坐。绪洋察觉到皇帝不对,也不敢多问,看时辰不早了,便
道,“陛下,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燕云恒问,“什么时辰了?”
绪洋扫一眼墙角的刻漏,说,“快子时了。”
燕云恒默了一瞬,摆摆手,“你退下吧。”
“是。”绪洋默默退到门外。但他心里有些不安,熬油灯似的熬了一会儿,又悄悄探头往屋里瞧。这一瞧愣住了,床边坐着的皇帝不见了。
绪洋急忙跑进去,寝殿虽大,皇帝也不可能藏起来,最大的可能便是皇帝又跑了。绪洋并不惊慌,毕竟皇帝在夜里跑出去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走到窗边轻轻一拔,窗栓果然没有扣上。
他没有叫人去找,今日过节,皇帝便是放纵些又如何?
奉先殿,花悦容净了手,添灯油,仍是跪在蒲团上磕头,只是求的是国泰民安,并无其他。
磕完头起身,把袍子理了理,正准备要走,听到大殿深处有些动静,她回头望去,看到一个身影自幽暗中走出来。
是那个牵过手,抱过她,扰乱她一池春水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的男人。
花悦容没理他,转身就走。
“哎。”燕云恒叫她,“等等。”
花悦容驻足,拿背晾着他,冷声道,“临大人有事?”
“今日中秋,祭月台的月亮又大又圆,想不想去看?”
花悦容本打算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理他,但这个提议……
“去吗?”他绕到她前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过了子时,月亮就不圆了。”
花悦容讥讽
道,“没听人说嘛,十五的月亮十六才圆。”
“今晚先看十五的月亮,明日再看十六的月亮,可好?”
尽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温软的,透着一丝讨好。
花悦容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一味的沉默着。
燕云恒却背对着她蹲下来。
花悦容,“做什么?”
“我背你。”
“谁要你带,我有脚。”
“我带着你,会快一些。”燕云恒说,“过了子时就不是中秋了。”
花悦容迟疑了一下,弯腰趴在燕云恒背上,燕云恒不自觉的弯了唇角,背着花悦容从窗子掠了出去。
因为过节,宫里张灯结彩,燕云恒在宫殿的屋脊上掠过,一路望去都是亮闪闪的灯,像珠串散落,映着花草树木,映着巍峨的宫檐,美纶美焕。
秋风自有凉意,花悦容心里却热乎乎的,美景怡人,男人的肩背宽厚坚实,她心里的怨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去,等落了地,燕云恒直起身便看到了她的笑容。
月光下,美人笑得娇俏,又有点矜持,两只酒窝像盛着最芬芳的美酒,让燕云恒有了微醺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拉开一点距离,在高台上坐下来,仰头望月。
花悦容也坐下来,手撑着地,身子后仰,两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姿式。
祭月台是最佳的赏月地点,月亮像一面又大又圆的玉轮冰盘挂在半空,清亮皎洁,没有一丝杂质。谁都没说话,不愿意破坏这静谧的时光。
燕云恒用余
光悄悄打量花悦容,和喜欢的人一起过节,心境果然不一样,中秋节快过去了,可他抓住了这片刻的温宁,便是这样枯坐着,心中也觉欢喜。
半晌,花悦容轻叹一声,“中秋本是团圆日,也不知家中的爹娘和兄弟姐妹们怎么样了?”
燕云恒说,“若是想家了,我求皇上,让你爹娘进宫来看你。”
花悦容摇摇头,“爹娘年纪大了,山长水远的太折腾,不麻烦了。”
燕云恒问,“你和家中关系好么?”
花悦容奇怪道,“一家人,当然好呀。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燕云恒说,“我娘很好。”
“我娘也很好,”花悦容道,“我娘是大家闺秀,待人很和气,就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成天闷在屋里。我和她不一样,我成天在外头疯跑,我爹很开明,从不约束我,所以我能和小伙伴一起上树捉鸟,下河摸鱼,在街上嬉戏,也满山去疯跑,我不爱女红,喜欢拳脚,我爹就让人教我功夫,虽然学得不好,防身是够用了,我爹说我成天在外头,得有保护自己的本事。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爹,哪怕我犯了错,他也不训斥我,只笑嘻嘻同我讲道理……”
“兄弟姐妹呢?你同他们关系如何?”
“兄弟姐妹……”花悦容歪着脑袋想了想,突觉太阳穴一阵刺痛,她捂着额头,痛苦的叫了一声。
燕云恒吓了一跳,忙凑过去查看,“怎么啦?”
刺痛的感觉
一闪而过,花悦容晃晃脑袋,又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知道,”她说,“就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现在没事了。”
燕云恒的手还抚在她额角,闻言立刻放下来,悄悄拉开一点距离。
花悦容是没事了,但他一靠近,心就跳得杂乱无章,好似要犯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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