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悦容记着与小太子的约定，第二日按时到了湖边，燕明琤早到了，看到她的时候，神情一松，眼里有了笑意，“今日咱们再比试如何？”

花悦容笑说，“看殿下胸有成竹，定是下功夫练过了。”

燕明琤下巴一抬，“不敢么？”

“比就比，”花悦容弯腰捡石子，“今日我可不会让着殿下。”

俩人各自捡了一捧石子，轮番比试。燕明琤很聪明，昨日花悦容教了他诀窍，他回到东宫反复练习，琢磨出其中的门道，一出手便能判定好坏，居然真的赢了花悦容。

花悦容叹了口气，“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果真是不假的。”

燕明琤赢了比赛很高兴，却刻意压抑着兴奋，把手背在后头，小大人样的说道，“玩耍而已，不必认真。”

花悦容看着六岁孩童老气横秋的模样，实在好笑，配合着福了福身，“殿下说的是。”

燕明琤手一挥，“在孤面前，不必拘礼，你跟他们不一样，孤喜欢跟你玩。”

“他们？”

“反正有那么些人，”燕明琤淡淡道，“成天只会啰嗦，听着就烦。”

花悦容试探着问，“那些人里头可有陛下？”

燕明琤摇摇头，“皇父……很忙，没时间教导我。”

花悦容道，“那些人虽说得多些，都是为殿下好。”

燕明琤不悦的瞟她一眼，“你怎么也这么说？”

花悦容知道他不高兴，便换了话题，“湖那头的大树上有个鸟窝

，新孵了几只小鸟，殿下要去看么？”

燕明琤眼睛一亮，“快带我去。”

俩人绕着湖走了半圈，花悦容余光瞟到不远处人影晃动，知道是太子的随从，宫里没有秘密，她与太子玩在一块，定会有人向庄太后和皇后禀告，只是不晓得她们知道后，会如何看她？若是传到德妃耳朵里，定会以为她巴结不上皇上，便打小太子的主意了。

还没到那棵树下，便听到叽叽叽的鸟叫声，花悦容抬手一指，“殿下，瞧见那个鸟窝了么？”

燕明琤抬头望，透过茂密的枝叶，他看到黄澄澄毛绒绒的鸟崽子露出了小脑袋，极快的伸了一下又缩回去。

倒底还是个孩子，燕明琤瞬间笑起来，“它在害怕。”

花悦容说，“和鸟比起来，咱们可是庞然大物，如何不怕？”

“有几只？”

“它们从来不一起露头，我猜的大概三只，或是四只。”

“不如爬上去瞧瞧？”燕明琤建议。

花悦容往远处看了一眼，笑道，“太子殿下若是爬上树，害怕的可就不光是鸟了。”

燕明琤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看看绰绰的人影，一腔兴奋顿时焉了不少。

“殿下不能做的事，底下的奴才能做，不如……”

“算了，”燕明琤摇摇头，“吓着小鸟也不好。”他仰头看着鸟窝，不时有小鸟冒头，左一下，右一下，跟地鼠似的，十分有趣，他看了半响，笑道，“小鸟现在不怕我了。”

“小鸟知道我们不会伤害它们，自然就不会怕了。”

“它们要长到多大才会离开？”

“会飞了，能自己觅食，就会离开。”

“会离开皇宫么？”

“当然，”花悦容说，“有翅膀，哪里都能去。”

燕明琤的脸色黯了一下，“小鸟可以去很远的地方，而我，连宫墙外头是什么样都没见过。”

“殿下看不到宫墙外是什么样子，宫墙外的人也看不到皇宫里是什么样子呀？有得必有失，想来就是这个道理了。”

燕明琤有些意外，他并非瞧不起女子，但以为后宫女子多以容貌见长，没想到也能说出两句颇为深奥的话，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后日，你有空么？”

“做什么？”花悦容笑问，“又找我比试么？”

“你来旭明宫。”

“殿下邀请我去东宫？”

“是，”燕明琤低头想了一下，“申时一刻，不能早也不能晚，你一个人来。”

花悦容见他一脸郑重的样子，问，“殿下可是有什么事么？”

“别问那么多，到时间来就行。”燕明琤期待的看着她，“你来么？”

花悦容认真道，“殿下诚意相邀，便是下刀子也来。”

燕明琤抿着嘴笑，“那就说定了，记住时间，别早也别晚。”他朝远处望了一眼，“我得走了。”

花悦容看着他回到侍从身边，肃着脸，四平八稳的迈着步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明明还是个孩子，身上却已经套上了枷锁，人

人都想往高处去，可高处不胜寒呐！

——

燕明琤没说后日让花悦容去旭明宫做什么，是不好意思，其实后日是他的生辰，怕说了，有种讨要贺礼的嫌疑。

东耀的规矩，小孩子生辰不能大肆操办，加几道菜，至亲的长辈陪着吃碗长寿面，送个贺礼便打发了。往年生辰，崇光帝还在，帝后与庄太后一起陪燕明琤吃饭，也算是其乐融融，如今崇光帝不在了，庄太后不出永寿宫，只有皇后来陪他吃饭，皇后现在诸事不理，一门心思全放在儿子身上，不免喜欢啰嗦几句，燕明琤心里不喜，脸上还要做出恭听的模样，吃上几筷子就停下来，认真听教诲，等皇后说教完了，照惯例要道一句：母后说的是，儿子知道了。

好不容易熬到皇后离开，他长吁了一口气，跑到门口张望，又吩咐小太监，“长寿面做得了么？”

小太监笑道，“殿下，得人来了再下面，不然面砣了就不好吃了。”

燕明琤没吭声，把手负在身后，慢吞吞走进殿里，“人来了，不必通报，立马让她进来。”

方才那顿饭，他特意没吃多少，想留着肚子等花悦容一起吃长寿面，在他眼里，花悦容是个有意思的人，和她一起吃饭，应该也会有意思。

等人最是心焦，燕明琤拿起书，心不在焉的翻了两页又放下了，负着手在地心里踱了两圈，听到脚步声传来，他急急的迎出去，笑容

刚展开便凝固在脸上，惶然的叫了声，“皇，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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