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陈院使，谭皓再也难掩喜色。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真的入太医院了？”

几位学徒齐齐道喜，“恭喜师兄，恭喜师傅。”

谭郎中却肃然道：“我们家几代行医，从前只想着治病救人，养家糊口。可如今从临清县来到京城，又得圣上亲手所书的匾额，现在圣上提拔你进太医院，是殊荣，也是对我们的考验。”

“我问你，你可愿意到太医院做事？”谭郎中问。

谭皓认真地点头，“爹，我愿意，能到太医院精进医术，是我毕生所愿。”

“你可要想好了，太医院不比我们惠安堂，去了那里你要学得不仅是医术，还有为官之道，做事也不能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

“爹说的这些，我都懂。凡事有所得，也有所失。我到了太医院后，一定会谨言慎行，不给爹蒙羞。”

“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就去吧。”

谭恺拍拍谭皓的肩膀，“你可是我们家头一个入朝为官的，大哥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大哥，日后医馆就只能靠你帮着爹了。”

“放心，医馆有我。”

董嘉芙笑着说道：“恭喜师兄一偿夙愿。”

谭皓嘿嘿一笑，“还是跟你去西州才有的机会，以后想要再出去采药就难了。”

“师兄不必遗憾，皇宫里网罗天下各种珍贵药草，师兄无需去外面寻就能看到，岂不是更好？”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谭皓立时更加兴奋。

刑部大堂，周氏的案子继续审理。

韩尚书对堂下的周氏说：“经你陪嫁的霍、费两名管事交代，是你指使他们勒死了轻烟，并让他们将其埋尸树林。昨日轻烟的尸身已经找到，死因与他们所供述的一致。”

“又据你身边的王妈妈交代，是她亲眼见到陆文琛夜里从其弟陆司衡的院子里出来，并将打探到的陆文琛与轻烟来往过密一事告知于你，才让你动了杀心。”

“并且她也交代出，当年傅氏喝的汤药就是她听你的吩咐换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是你杀害了傅氏和轻烟二人，对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氏跪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神情恍惚地大笑。

“是我杀的她们，因为她们都该死。她们一个勾引我的夫君，一个勾引我的儿子，该死，都该死！哈哈哈哈——”

韩尚书拿到周氏画押的供词，给成大人和卫大人看过后说道：“如此，本案审结，先将周氏等人押下去，等待判决。”

陆司衡谢过主审的三位大人后，从刑部出来。他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他终于替他娘讨回了公道，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他茫然四顾，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向何处。于是他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董嘉芙从医馆出来，一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跟过去，“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陆司衡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董嘉芙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他的眼中布满红血丝，整个人很憔悴。认识他几年，见惯了他玩世不恭的模样，未曾见过如此脆弱的他。

“你还好吧？”

陆司衡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你回来了，雪灵草找到了？”

“找到了，你走后没几日便找到了。”

“那就好。”

“你这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就是随便走走，走到哪算哪。”

“刚好我现在也没事，陪你一起？”

“好啊。”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陆司衡没说话，董嘉芙也不问。

直到路过一个小摊，董嘉芙停下来，“我记得你喜欢吃这里的馄饨，要不要过去吃一碗？”

陆司衡望过去，是以前缠着她请他吃过的地方。

“没想到你还记得，不过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他这几天肯定没有好好吃过饭，董嘉芙用轻松的口吻说：“之前是你让我陪你吃，现在我想吃了，不知陆大人能否赏个脸？”

“想吃什么，我请客。”陆司衡往摊位走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董嘉芙过去点了些吃的。

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点的东西很快上来。

“二位慢用。”摊主把他们要的吃食放下，很快又回去忙碌。

时辰尚早，太阳还没落山，这里的桌子空着一大半。

“来，不能光看着我吃，你也吃。”董嘉芙将汤匙递给陆司衡。

陆司衡接过来，搅动着面前碗里的馄饨。

“嗯，还是那个味道，你快吃呀。”董嘉芙吃了一口道。

看着他低头吃起来，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董嘉芙开口：“对了，杜姑娘跟我们一起来京城了。”

陆司衡抬起头，“她去西州是瞒着杜大将军去的？”

董嘉芙一脸惊奇，“你太厉害了，怎么猜到的？”

“她不是不喜欢京城吗，能让她愿意跟着过来的，一定是为了躲避一件更严重的事。”

“真的就是这样，杜大将军派人来寻她，她吓得躲进我的马车里，还说杜大将军知道她去京城的事，我都信了。”

“她肯定瞒不过崔祈彦。”陆司衡吃完一碗馄饨，放下汤匙。

董嘉芙睁大眼，“说，你是不是让人在后面偷偷尾随我们了，不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陆司衡忍不住一笑，“我都能猜到的事，崔祈彦要是不知道，那他就白担了这么多年‘京城四公子’的名号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号，董嘉芙也不禁笑起来，“这四公子里面可是还有你一份。”

“他们凭的是才学，我凭的却是这张脸。”陆司衡自嘲道。

“那又怎样，长得好看也是你的优势。”

不知道是吃了那碗馄饨的缘故，还是董嘉芙说的那些话，陆司衡的脸色好了不少。

沉默片刻，他出声道：“我知道你在故意逗我开心。”

董嘉芙碗里的馄饨吃了一半，放下汤匙看着他。

“你为你娘申冤，还有轻烟的事，我听说了。”

“今早我亲手把她葬了，刚刚案子也审结了，周氏承认杀害了我娘和她。”

董嘉芙默了默，“沉冤得雪，她们也可以安心去了。你也别太自责了，轻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甜儿。”陆司衡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董嘉芙不解。

“她的本名叫萧甜儿。”

董嘉芙一愣，随即道：“萧甜儿，真好听的名字。”

“可惜她的命太苦了，一点都不甜。是我的大意害死了她。”陆司衡抓着桌沿的手起了青筋。

董嘉芙从他手上移开视线，“我想她为你做这些应该都是心甘情愿的。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你也要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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