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本名曾宏达，是个资深黑市商贩。

听季轻然说想卖生鲜食品和粮食，他立刻建议道：“那你得去南市。”

“在开元里附近，靠近火车南站，这边过去有点远。”

“但是那边的生鲜好销，京市最大的几个倒腾粮食的庄家也都在那头。”

“你要是想找人大量收货，那里最方便。”

火车南站，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坐车估计得一个多小时。

有点远。

季轻然正要开口，曾宏达忽地扯了下她的袖子，悄声道：“看那边。”

季轻然顺着方向看过去，一个男人正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他额头上有一道长疤，不细看，还以为是深深的一条纹路。

横向刀疤，贯穿了整个额头，很少见。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三人都是一袭长袍马褂的打扮，十分另类。

“那是刀疤杜，他就是南市的人。”

南市的，跑东市来干什么？

曾宏达压低声音解释道：“南市离得远，刀疤杜经常跑这边来溜达，要是有人不想走远路，他也可以就近收货。”

这么人性化……

季轻然问道：“这人的生意应该挺好吧？”

“可不是嘛，脑子灵光，也愿意多跑几步。”

曾宏达的声音里带着笑，“你别看他面相凶恶，但为人其实还不错，也很讲信义。”

“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顾客至上，服务第一。”

曾宏达重复着刀疤杜的口头禅，笑出了声。

“哎呦，瞜瞜，笑得牙床子都露了出来，怎么地，咱曾哥今儿个发财了？”

刀疤杜正好走到附近，见曾宏达笑得开心，就凑了过来。

“没有，没有，只是见到杜爷，高兴。”

“呦，这嘴儿甜的！您别说嗐，我还就爱听您这一口儿！”

刀疤杜一嘴京腔，句句带儿话，嘴皮子特别溜。

“有啥好事儿，别忘了拉扯兄弟一把哎。”

他低头瞄了一眼曾宏达摊子上的东西，竖起个大拇指。

“要论您这行，我这些兄弟都是怯勺，还得您这大拿多多指点哪！”

这人张口闭口“您”，特别客气。

但季轻然知道，他能混成南市出名的庄头之一，定然不像表面上这么和善。

曾宏达连忙拱手，“不敢不敢，杜爷抬举我了。”

刀疤杜晃了晃手，看到了坐在曾宏达旁边的季轻然。

“呦，这是曾哥家里的亲戚？大侄女儿？”

“不不不，这是我的一个同乡，今天有缘，在这里遇到，我们就聊了几句。”

“呦，他相遇故知啊，人生四大喜！”

刀疤杜一笑，额头上的疤纹都皱巴了几分。

“恭喜曾哥，兄弟出来闲逛，也没带啥好礼，改天给您补上哈。”

“不敢当，杜爷太客气了。”

曾宏达转向季轻然，轻声道：“机会难道，刚好碰上，你要不要……直接问问？”

刀疤杜的耳朵很灵。

“呦，怎么地？有好事儿要关照兄弟？”

刀疤杜打量了季轻然几眼，又道：“妹子这么水灵，一看就是个好姑娘，有事你直说！”

“这地界谁不知道我杜昌其啊，最喜欢为人民服务，你想要啥？杜哥给你弄。”

“咱们顾客至上，服务第一！”

杜昌其一边说话，一边挥手比划，像个说评书的。

季轻然被他逗乐了。

“杜爷，我暂时没有什么需要的，如果有，一定找你。”

“但我确实有笔买卖想和杜爷谈一谈，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呦，是有东西想倒腾啊，也行！什么品类，多还是少？”

季轻然思忖了两息，决定先卖鱼。

她声音低了几分，“活鱼，可多可少。”

临近十月，天气越来越冷，鱼也变成了稀罕物。

刀疤杜眼睛一亮。

他朝周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人多口杂。

“这样吧，妹子，你跟我来，咱们找个僻静地儿好好说说，行吗？”

他又补充道：“妹子你别害怕，杜哥我真的是好人！”

季轻然笑了起来。

“我知道，先谢谢杜哥了。”

曾宏达也不担心季轻然和刀疤杜离开会有什么危险。

他对季轻然道：“我看你那同学去了那边，可能没这么快回来，你先和杜爷谈谈，我在摊子上守着，她要是过来了，我就知会她一声。”

“好，谢谢曾哥。”

季轻然跟着刀疤杜走了。

曾宏达旁边是个卖化妆品的小贩，叫五柱，他袖着胳膊凑了过来。

“我听见那姑娘是你的同乡？她和杜爷干啥去了？”

刚才有人看东西，五柱忙着卖货没听清，空闲下来就看见季轻然跟着刀疤杜走了，他心里好奇。

“去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曾宏达赶苍蝇般地挥手，“回你摊子上去，有人买货了！”

五柱见自己摊子上来了人，也顾不上再打听，回去做买卖了。

刀疤杜带季轻然出了黑市的巷子，拐了个弯，就到了旁边一条小巷里。

这里巷子狭窄，人车皆无，一片宁静，和刚才的热闹喧嚣形成明显对比。

这就是首都，海纳百川，气象万千。

一巷之隔，天壤之别。

刀疤杜进了一处院子，在堂屋里落座后，让手下奉了茶。

“如今的鱼价在八毛到一块二之间，不知道季姑娘想怎么出？”

刀疤杜不兜圈子，开门见山。

“先说好，必须是活鱼，死鱼或者半死不活、品质不佳的鱼，我不收。”

“我知道。

”季轻然颔首道：“不能欺骗顾客，服务第一。”

“哈哈哈哈！”

刀疤杜大笑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季轻然说了自己的想法。

刀疤杜思量片刻，让她先带样品过来看看。

季轻然同意了，两个人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辞别刀疤杜，季轻然又往黑市回转。

……

是不是她？

男人眯着眼睛打量不远处的姑娘。

当初她和萧宝儿打赌赢了，让萧宝儿不得不退学，避免兑现赌注。

开学季刚过，难道她已经考上大学来了京市？

他正愁报仇无门，她倒好，又送上门来。

萧平安跟着季轻然进了黑市，看她和曾宏达说话，目送她和岑晓丹上了开往医科大的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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