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告捷，但……

伤亡惨重。

薛小莞带去追击哥舒岩的一万余人，死伤有近三分之二，这还不包括战事结束后力竭倒下，一时半会儿、甚至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人。

而哥舒岩的三万余人，最终死伤过半。

薛小莞回过神来时，本是想去寻，看那山丘上的人是不是唐清哲，问问他，他的眼睛是不是能看见了，可当她看到目之所及是尸横遍野，脚下的白雪被马蹄踏碎，踩得脏污，又被鲜血尽数染红时，她却无论如何都挪不动步子。

都是因为她自大自满，心焦气躁，才叫这一战伤亡如此惨重，她责无旁贷。

最后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寻了个靠着山丘、人少些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唐清哲寻到她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地上，怔愣着，似是在看着左韦德和呼延钥带来的援军打扫战场，目中却没有什么神采。

“小莞。”一下马，唐清哲便小步奔到了她的身边，俯身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薛小莞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唐清哲的脸，这时她才意识到，唐清哲的眼睛，和之前不一样了，其中似是多了些许光亮。

一股暖意升上了她的心头，她挤了个笑出来，望着唐清哲：“你是不是……看得见了？”

“嗯。”唐清哲认真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在山丘上的时候，我听说你被人围攻，约莫是一时心急，上苍听到了我的请求，我便能看见了。”唐清哲柔声道。

“真好……”薛小莞又笑了笑，然而之后却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唐清哲定定看了她片刻，而后倾身过去，抱住了她。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薛小莞只觉再忍不住，回抱住了唐清哲，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小声啜泣了起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小莞。”唐清哲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说道，“更何况……此战已胜，这当是我们在丹柯的最后一战了。”

薛小莞顿了顿，而后她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你将哥舒岩引至此处，让其误以为你已近绝路，最后却撑到了援军前来，杀了他个措手不及，又何尝不是迅速结束战局的一击回马枪呢？”唐清哲又道，“且就算你不追击，之后也依旧要再度与哥舒岩交锋，谁又能知道，到时会伤亡多少人呢……？”

薛小莞听罢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小声道：“嗯……”

“还记得你在云山时，曾对朱玉娘说过的话吗？”唐清哲再次开口。

“什么？”薛小莞哽咽着问。

“你既不是战争的起因，也没有逼迫任何人上战场，更不是战场上的敌人，应该怪罪的，是战争的源头，是哥舒岩，是太子，是东方一族，甚至可以是呼延钥，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你。”唐清哲一字一句道。

“我刚一过来，怎的就听见，小王爷这是将罪责都扣在我头上了？”

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薛小莞吓了一跳，抬眼一瞧，原是呼延钥不知何时行了过来。

而唐清哲面上却无甚波澜，只是默默转身看着呼延钥，挑了挑眉：“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你怎的来了？”薛小莞见状，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向着呼延钥问道。

呼延钥笑着望着她，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我可是一直将你当朋友的，看见你状态不对，自然是要过来。其实小王爷说得不错，且你是来帮忙的，甚至已是帮了我大忙，若是没有你，我或许都拿不下哥舒岩。而且……你可还尚是将领呢，你这般消沉，立下大功、又尚还活着的人，要如何想？”

薛小莞一愣。

“更何况，战死的虎卫，都是带着荣誉牺牲，到时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都将因他们的军功而享到荣华富贵，无论如何，赢下这仗，就该高兴，这既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对尚存功臣的尊重，你又何须兀自沉湎于之前的不慎呢？若是一直这般，届时受了影响畏手畏脚，可对付不了东方隼。”呼延钥继续道，说到最后时，她望着薛小莞挑了挑眉。

听到这话，薛小莞又左右看了看，望着那些忙碌着清扫战场的士兵，过了一会儿，她抹了抹眼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之前让你枪下留人，是因我还有话要问哥舒岩。如今你可愿与我一同回到帐中，多待两日？”呼延钥笑着问道。

“多待两日？”

“一来，为你准备兵马和粮草，也需要时间，二来嘛……我自是要庆功的。你是大功臣，怎能缺席呢？”

说到这时，呼延钥向着薛小莞伸出了手，那手握成拳头，就抬在薛小莞胸前的位置。

见状，薛小莞终是露出了个会心的笑，而后她也伸出手来，同呼延钥碰了碰拳：“好。”

唐清哲在一旁看着，挑了挑眉，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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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片刻过后，呼延钥便整顿了兵马，一部分人是同她一起，带着被五花大绑的哥舒岩，向着西北方向可汗的营地进发，一部分人会留下来继续清扫战场，还有一部分人会回到之前位于西南的驻地，向骆炳飞传回消息，之后骆炳飞会安排其去处。

而在路上，薛小莞也大致知晓了北方战场的情况。

因粮草已先行，呼延钥是在即将抵达北方驻地时才遇到了风雪，于是她咬着牙加速行军，提前抵达了军营。

她本是打算风雪停下后再让寸思行动，毕竟她当时曾和薛小莞说好，等南方哥舒岩大败的消息传来再做行动，届时对方定然军心更散。

可因下了这场大雪，消息只会滞后。而细细一考量后，她同寸思达成了一致——

冒雪下药。

最后风雪不仅成为了寸思的掩护，积雪更是掩藏了他的所有足迹。

之后对方三路兵马之间果然起了些许冲突，这时呼延钥直接冒雪出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当呼延觉率军冲入他们营帐的时候，好多人甚至都没有怎么反抗，便直接受了降。

一不做二不休，只稍微休整片刻后，呼延钥干脆就继续组织人南下，哪知抵达哥舒岩大本营时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多少兵力驻守，她几乎未费一兵一卒，就夺回了父汗的营帐。

审过留守的兵将后，呼延钥便知，哥舒岩是调了军队，去专门对付薛小莞。

是以呼延钥又立刻调兵遣将，冒着风雪也要南下前来救援，只留了葛卓力带着部分人马留守帐中。

所幸行到一半时风雪就已开始渐小，最后她也紧随左韦德之后支援而来，战局迅速结束，哥舒岩之反彻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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