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后，唐清哲终于叹了口气，开口道：“上辈子他犯事，也是因画了许多画作，被别人传出他对主子图谋不轨。只不过上辈子……他画的不是我，而是你。”

“我？！”薛小莞一愣，猛地抬头。

“没错。”唐清哲点点头，“且只有你一个人。”

“这、这怎么可能呢！”薛小莞大惊。

唐清哲轻笑了一声：“上辈子是我亲审的，怎么不可能？”

“那、那他是怎么说的……？”薛小莞试探着问。

“他说……他并非是图谋世子妃，而是心疼世子妃，想为世子妃鸣不平罢了。”

“心疼我……？”薛小莞听着，有些不解。

“他说世子妃满心满眼都是世子，世子定然知晓，为什么不能对世子妃好些呢？就算真的不喜欢，也不该伤了世子妃的心。”

薛小莞听罢，却是皱了皱眉。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想了好一会儿，薛小莞才突然想起来——

这不是和双竹这辈子对自己说的话差不多吗？！

他这辈子说得虽然不对，可……上辈子却是说了大实话啊！果然，还是上辈子的双竹眼光雪亮些。

如此想着，薛小莞心中突然有了不少底气，开口道：“既然他已经说明了画像背后的真实意图，怎的不见你上辈子将那些画收回来，反要将他赶出府去呢？”

“我说过了，他只画了你一个人，便是说得再好听，也没有用，若是传到祖母

耳朵里，恐还不止赶出府这么简单。”唐清哲挑了挑眉，“更何况，他说的话也并不好听，试问……若是他对你说了这番话，你难道还会想赏他吗？”

薛小莞一听，旋即想到那日双竹对自己说了这番话后，自己气冲冲就走了。

一想到这，薛小莞连忙低下头去，转移了话题：“我、我不知道他上辈子怎的就只画我……我也没干什么啊……”

“这他倒是说过，原本想画几张世子夫妻双人的画像，选一幅好的送给世子妃，没想到根本没有见过几次两人在一起的模样，顶多便是世子妃跟在世子身后，场面不甚有趣，不知如何润色，后来他想过画大婚时的场面，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动笔。”

上辈子的薛小莞……倒确实总是端着世子妃的身份、守着规矩，默默地跟在唐清哲身后，原来在旁人眼里，也确实无趣。

“可……可他身子骨弱，出了王府，又能去哪呢……？”

“他离开时，我差人给他了些银两，还提醒了他几句，那些钱若是拿来挥霍享受，是万万不够的，但绝对足够他去找个师父好好学画，又或者寻个铺子做学徒。而他也确实坚韧踏实，听了劝，在城里找了个书铺，做些抄书临摹的活计，边做边学，听说过得还算不错。”

薛小莞闻言，灵光一现，抬起了头：“诶，既然他适合做这个，那这辈子岂不是也应该让他做些合适的事情

？”

唐清哲微微低头，睨了她一眼：“我已经安排他跟着王府里的画师做事了。”

薛小莞一听，笑了起来：“那可真是不错！”

然而唐清哲没有告诉薛小莞，上辈子听完双竹说的那些话后……他何止是不想赏他，是直接动了怒。

一个奴才，凭何能指摘主子？世子与世子妃如何相处，与他又有何干？莫要说心疼世子妃，便是为世子妃画像，他都没有资格。

唐清哲当时本是要杖责，但最后念及他和自己一样身体羸弱，还曾经帮着自己研讨招式，便只是将他赶出了王府。

而过了一段时间后，唐清哲才意识到，双竹是自幼长在府中的家生子，年纪又尚小，草草赶出府去，恐有些不妥，是以他才着人给双竹送了银子，还提点了一条明路。

思及此，唐清哲叹了口气，然而一看薛小莞眉开眼笑，却是挑了挑眉：“双竹上辈子的事情你也确认过了，眼下……还有什么要确认的吗？”

一听这话，薛小莞立刻收了笑，抿着嘴唇低下了头去：“没、没有了……”

“那就收拾收拾，快些回去歇息吧。”唐清哲淡淡道，“你去将那摞书归置好，我将双竹的画放回原位。”

薛小莞听罢连连点头，而后便立刻蹲下身来，将散乱的书一本一本捡起摞好，然而在拿起其中一本时，却有一张泛黄的纸页飘了出来。

她连忙将那纸页拾起，一瞧却发现，上面写了

十六个字——

东斜细雨，南起惊涛，西扫落叶，北卷残雪。

这看着像是诗，却又有些不像，笔迹没有唐清哲的那般好看有力，且有许多处似是下笔犹豫，颇有些稚嫩，但仔细一瞧，又有几分他字迹的影子。

薛小莞一时起了好奇，拿着纸页站起了身来，冲着唐清哲问道：“这是什么？瞧起来像诗，又好像不是；看着还有些像是你写的，但又好像不是。”

唐清哲刚将那些纸卷一一归位，一听她这般发问，面露疑惑，冲着她伸出了手：“我看看？”

薛小莞将那纸页递给了他，而后唐清哲便看着那纸页陷入了沉思，薛小莞心觉好奇，凑过了头去。

过了好一会儿，唐清哲才突然笑了起来，冲着薛小莞道：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约莫八九岁时所写，确实不是诗，是个上联，还是个字谜。”

“字谜？”薛小莞一听，眼睛一亮。

唐清哲闻言，将手放得低了些，微微倾身过去，将纸页直接放到了她的眼前，而后开口：“要不要猜猜看？”

薛小莞登时一个激灵。

因着自己刚才凑过头去，本就离他不远，他这般俯下身来，一手近乎半环着她，加上他还微微低着头，两个人的脸便贴得很近，薛小莞甚至能似有似无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此刻她哪有心思看那字谜，她的注意力全都跑到了身侧的唐清哲身上。

然而当她微微偏头过去悄悄看唐清哲时，却

发现他似乎只是在看那纸页：“你看，这四句话其实都差了同一个字，把这个字加去，每一句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  

唐清哲言语自然，好像就是在做寻常提示，见状，薛小莞只好吞了吞唾沫，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了在那字谜上。

都差了一个字，还是同一个字……

看着看着，想着想着，薛小莞倒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想出了一些眉目。

“东……风斜细雨，南……风起惊涛，西风扫落叶……北风卷残雪！”薛小莞呢喃着将全句念完，忍不住兴奋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去看唐清哲，“是个风——”

然而刚转过头去，她却愣在了当场。

唐清哲此时哪里还在看手中的字谜，他分明就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双眸还带着笑，是以她一回头，就直直撞入了他的眼中，而二人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变远，她这一转头，差点碰上他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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