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哲说完，王太妃狠狠睨了他一眼，最后才收了脸上怒意，冲着薛小莞道：“薛蓊茹，日后记得，将你方才所说铭记于心，践之于行。”

“是。”薛小莞忙低着头道。

而后王太妃终于慢慢将薛小莞手中的茶碗接了过去。

王太妃喝过茶后，她身旁的费嬷嬷立刻递上了一套全金头面。

“蓊茹多谢祖母。”

薛小莞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而后却是一愣——

上辈子王太妃给的虽也是一副金头面，但却没有如今这般华贵。

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救驾有功，爹爹也不再是云山的九品县令，她如今的身份与上辈子确实不尽相同。

接下来便是给安王夫妇奉茶。

唐载贤和傅舒窈两人皆是笑脸盈盈，尤其是安王妃傅舒窈。她本就容貌极盛，眼下笑意全达眼底，更令人心生欢喜，忍不住想要亲近。

薛小莞记得，当年她第一次见傅舒窈时，就觉得艳羡得紧，只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看的婆母，也太好命了，更是在心中感叹，唐清哲当真继承了母亲的好皮相。

如今傅舒窈柳眉弯弯，眼若桃花，眉目含情，肤如凝脂，唇红齿白，气质若兰，珠钗宝玉也夺不了她的光彩。

上辈子安王府的这三个长辈，王太妃不喜欢薛小莞，时常刁难教训，唐载贤对她倒是不怎么管顾，还有些放任自由，而傅舒窈一直对她不错，不仅让画芩教她规矩，平日里也始终和蔼可亲。

入狱

之后，傅舒窈也时时宽慰她，在知道薛小莞怀有身孕后，她抱着她痛哭，一边摸着她凌乱的头发，一边说，以后薛小莞就是她的亲闺女，还说之后到了娄雪县，只要薛小莞愿意，她就是举着灯笼挨家挨户地找，也要给她找个好夫君，到时候一家人也能过得和和乐乐。

薛小莞一边想着，一边冲着唐载贤夫妇福礼：“儿媳给父王、母妃奉茶，愿二位长辈福寿延绵。”

这句祝福虽是礼数，但薛小莞说得真心实意。

而唐载贤和傅舒窈也未为难，依次接过了薛小莞的茶。

“清哲，如今你已加冠，要谨记，为人臣，止于敬；为人父，止于慈；与人交，止于信①。”饮过茶后，唐载贤向着唐清哲道。

“清哲明白。”

而后唐载贤将一份地契文书交给了薛小莞：“这个便交予你二人。记住，夫妇，乃人之始也。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兄弟，有兄弟然后有上下。夫妇正，然后万事万物无不出于正矣②。夫妇有恩，不诚则离③。”

“清哲谨遵父王教诲。”

“蓊茹明白，多谢父王。”

二人同时答谢道。

唐载贤给薛小莞这份地契和上辈子一样，是远京城郊的一处庄子，原是安王府的产业，如今落上了薛小莞的名字。

之后傅舒窈直接拉过了薛小莞的手，将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套到了薛小莞的腕上：“这只镯子是我专门为儿媳准备的，

现在等着主人了，多合适啊。”

看着这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暖玉镯，薛小莞心下的感动又多了几分，连忙行了礼：“多谢母妃。”

“好孩子，昨日辛苦了吧？一会儿便好生歇着，你的回门礼母亲已经备好了，歇好了便去看看，要不要再添补些东西。”傅舒窈笑着道。

上辈子请安时，傅舒窈好歹还说了两句期望之词，未曾想这辈子竟是连教导的话都没有了。

薛小莞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桩婚事，也不算全然不好吧。

---

成亲后第三天便是薛小莞回门的日子。

上辈子薛家还在云山，薛小莞没有办法回去，因着是赐婚，便和唐清哲冲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又冲着云山的方向拜了拜，便算是回门了。

尽管那时候薛小莞还沉浸在嫁给心上人的满足之中，满心欢喜，但在拜云山的时候也依旧心酸——

那可是自己的家人，怎可能不想呢？

那时为着规矩，她忍住了眼框里的眼泪，却无法控制鼻头的酸楚。

是以这辈子回门，薛小莞开心得紧，好歹如今婚后还能再见家里人呢。

以致于她都没有赖床，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

而重视这一天的似乎不光是薛小莞，还有安王府，光是回门礼就备了两车，这还是薛小莞客气推辞精简过的。

二人要坐的马车也十分气派，拉车的马更是壮硕精神，甚至就连唐清哲——

不知怎的，好像也

认真收拾了一番，器宇轩昂，笑意盈盈，虽说穿着不似之前在珲乾赌场时那么显眼高调，可比之平日，好像就是要意气风发几分。

表面功夫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薛小莞佩服。

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养眼。

马车很快就到了薛府门口，薛府管家早在门口候着，马车刚停，薛府的正门就缓缓打开，迎着回门的女儿和新婿。

唐清哲先下了车，转身便伸出手，掀帘出来的薛小莞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然而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递了过去。

一下车，薛小莞就想把手抽回来，不想唐清哲却没有放开她，而是抓着她的手往她身边靠近了一步，微微低头，低声说道：

“这是在外头，好歹做做样子。。”

“我不是伸手了吗……？”薛小莞暗暗瞪了他一眼，“总不至于还要装作万分恩爱吧？上辈子可不见你这样。”

“上辈子我在外头……难道没有表现得很护你吗？”

薛小莞挑了挑眉：“比如？”

“在宴上我几乎次次替你解围，甚至不惜为你捉刀。”

“那是为了我吗？分明就是为了维护你和安王府的面子，免得叫人看了安王府的笑话！”

唐清哲听完，轻笑了一声：“上辈子想看安王府的笑话，机会多得是，还不需要从你身上看。”

说话间唐清哲已经松开了薛小莞，薛小莞侧头抬眼望过去，只见他面上的笑颇有几分苦涩和自嘲，原本明亮

的眸中也多了一丝晦色。

薛小莞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最后转回了头去，低声道：“反正我今天是回家，应该无碍的……”

---作者有话说---

①为人臣，止于敬；为人父，止于慈；与人交，止于信：化用自春秋战国时期曾子所作《大学·传·第三章》，原句为“为人君，止于仁；  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②夫妇，乃人之始也。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兄弟，有兄弟然后有上下。夫妇正，然后万事万物无不出于正矣：引自明代李贽所著《初潭集·夫妇篇总论》。

③夫妇有恩，不诚则离：化用自唐代魏征等所编撰《群书治要·体论》，原句为“天地有纪矣，不诚则不能化育；君臣有义矣，不诚则不能相临；父子有礼矣，不诚则疏；夫妇有恩矣，不诚则离；交接有分矣，不诚则绝。以义应当，曲得其情，其唯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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