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莞顺着唐清哲手指的方向看去，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看见的是一个首饰摊子，有一对男女正站在摊位前，女子挑了个簪子，男子付了钱，便拿起簪子要帮她戴上，甜蜜而和谐。

男子背对着薛小莞和唐清哲，他们看不到他的面容，但那个他帮戴花簪、面带娇羞的女子正对着他们，就是今日让他们费了许久口舌的朱玉娘。再看那男子，虽然穿着不同，可看身形，可不就是白日还一脸愁容为情所困的罗明嘛！

这是……

薛小莞心中一乐，回头冲唐清哲使了个眼色，而后二人便向着那一男一女而去。

“玉姐姐！”薛小莞对着正侧头含笑理头发的朱玉娘打了招呼，走过去时视线好似无意一扫，看到闻声转头的男子，有些惊讶地又叫了一声，“罗大哥？”

“小莞妹妹，傅公子。”朱玉娘有些惊讶，很快反应过来，面对薛小莞的目光，她和罗明对视了一眼，而后落落大方地挽住了罗明。

罗明刚看到薛小莞和唐清哲的时候也有些惊讶，还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看向朱玉娘，似是有些紧张，可当朱玉娘的手挽住他的时候，高大的汉子耳根立刻就红了起来，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随即伸出另一只手将朱玉娘的手抓得更紧。

“还要多谢二位，若非今日你们的那一番话，我还自以为是地困在过去和世俗的眼光之中。”朱玉娘说着，微微颔

首屈膝，轻轻扯了扯还有些怔愣的罗明，同他一道行礼道谢，“你们走后没多久我就去找了罗明，看到他被罗夫人唠叨却一声不吭的样子，我便彻底想通了，现在再想，是我以前狭隘了。”

“玉姐姐，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恭喜。”薛小莞笑呵呵地双手抱拳，而后又一拳砸到罗明的肩膀上，“罗大哥，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了，你可得好好珍惜，玉姐姐是个顶顶好的女子，若是你敢辜负她，别说是我了，我爹我娘就不会放过你，整个县衙都不会饶过你！”

罗明笑得开怀，两排大牙都露在了外面，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小莞妹妹你放心，那是必须的！我若是敢辜负玉娘，那就让我天打五雷……”

话还没说完，罗明的嘴就被朱玉娘给捂住了，她微微皱着眉，神色有些焦躁：“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快呸呸呸，谁要你发这些毒誓了，我们都要好好的！”

“好好好，呸呸呸！”罗明笑着答应，才又继续说道，“方才我们与家里人都说好了，过几天我挑个好时间，找了人就去玉娘那儿下聘，到时候我们再商量着挑个最近的好时间成亲，届时还请二位一定来赏光啊！我都听玉娘说了，你们可是我们的大媒人，到时候你们也要同薛大人和薛夫人一道坐上宾席的！”

“没问题！我一定去！！”薛

小莞毫不犹豫地拍胸脯应下。

“傅公子你也一定要和小莞妹妹一道来啊。”罗明又看向唐清哲。

唐清哲笑了笑，反问道：“罗大哥方才说，还会请薛县令夫妇？”

“那当然，我与玉娘本就在县衙当差，薛夫人对玉娘也是多有照顾，便是不说礼数，我们也是真心实意想请他们出席，若不是薛大人，我们——不对，是整个云山哪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啊？”

“我听朱玉姐姐提到过，云山多年前曾连遭灾祸，先是大旱，后又有蝗灾。”

“是啊，当时的任县令也想了法子，可还是没用，你想想，那蝗虫可不是成百上千只，而是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巨大的会叫的会啃庄稼的黑云过境一般，数也数不清楚，那时候我还小，可到现在那场景依旧记忆犹新。”罗明摇了摇头，叹息道。

“我虽未亲眼见过，但也曾有所耳闻，数千里间，草木牛马幡帜皆尽，其害尤惨过于水旱者也①。”

“没错，云山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大旱，地里的庄稼才刚结了穗，一瞬间又什么都没了，要不是有赈灾钱粮，云山县怕真的要空去大半……”朱玉娘叹了口气。

唐清哲知道那几年的云山大灾，但因那时他还尚小，待到大了些，便也只能听人叙述、翻看文册记录，远京离云山甚远，他的所见所闻并不详细，是以未能了解全貌，之前听朱玉娘提及才知道，自己上一

世的岳丈竟然就是解决虫灾的功臣，然而当时时机并不适宜过问，他便一直记在心里，想着之后再问旁人，如今恰好谈及，便打算好好问一问：

“这治理虫灾的，便是薛县令？”

“正是，遭天灾的那几年，薛大人就没有休息过，他当县丞时便不分昼夜四处寻访，后来升任了县令更是日日都在田头地间，我那时候可是第一次听说亲自下地干活的县令老爷呢。”朱玉娘点点头回答道。

“我后头听衙里的老人说起过，薛大人刚升任时，县衙里准备的庆贺宴席都没吃，直接带着人去了受虫灾影响最严重的几个村子，当天他们陪着薛大人把那几个村子全走了个遍，夜里也没有停下，举着火把和灯笼也照样走。”罗明也补充道，谈及薛聿文，他双眼中又多了几丝光彩，似是敬佩万分。

“不知道罗兄可还记得当年薛县令是如何治理虫灾的？我也想了解一二，或许可以作为科考文章的一个依据。”

“当然记得！第二日一大清早，薛大人就张罗了所有人去找鸭子。”

“鸭子？”

罗明点了点头，突然笑了一声：“你见过几万只鸭子被赶到田里吗？乌泱泱的一大片涌进去，而后便开始捉虫子吃，那场面真是壮观极了！”

“白鸟数万，群飞食蝗，一夕可尽②。百鸟难觅，但鸭子易寻，原来用的是此法。”唐清哲瞬时明白过来，忍不住也叹道，“

妙，确实妙哉！”

---作者有话说---

①数千里间，草木牛马幡帜皆尽，其害尤惨过于水旱者也：化用自明代徐光启所著《除蝗疏》，原句为“数千里间草木皆尽，或牛马幡帜皆尽，其害尤惨过于水旱者也。”

②白鸟数万，群飞食蝗，一夕可尽：化用自《旧唐书·志·卷十七》，原句为“（开元）二十五年，贝州蝗食苗，有白鸟数万，群飞食蝗，一夕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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