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女子所求的，不过是为母亲求个公道，若能为她求个公道，小女子宁可不要这条命，若得罪夫人能为母亲求个公道，那小女子得罪了又何妨？”素巧的话让妇人瞧向她：“果真好伶俐的一张嘴，起来吧。”

素巧这才站起身，而到了这个时候，素巧也看清这位夫人的打扮，雍容华贵，双手保养得尤为好，看来平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而她叫起素巧，并没有继续问话，似乎是在沉思什么，屋内屋外此刻安静得很，并无一人敢来打扰。

就在素巧以为这样的安静会继续下去的时候，这位夫人已经笑了：“你想为你母亲讨个公道，但你用的是告发你父亲的方式，你要知道，你的母亲是你父亲的妻子。”

“李氏也是个可怜人。”素巧只说了这么一句，夫人已经瞧着她：“可怜人？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毕竟，若不是她，你的母亲不会早死，而你，也不会在乡下那么多年。”

“世人总爱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女人身上，说都是因为娶了个不贤惠的妻子，才会有这种种的事情。可是，谁不晓得，这天下的家主，都是男人，一个男人，若愿意，怎么会约束不住妻子，一个男人，若愿意，怎么会隐瞒已娶的事实，而是另娶她人？夫人，从头到尾，我都晓得，错的人是我的父亲，该受惩罚的也是我的父亲。”

“但李氏，她也会因此被波及。”夫人的话让素巧苦笑：“您瞧，这世道对女子已经这样不公正，我又何苦，再加上一些不公正？”

“你这女子，确实有点意思。”夫人到了这个时候才笑着说出这么一句。素巧的头还是微微低着：“不是我有点意思，而是，这世间的女子，原本都该有主见，都该在这外面有自己的路，而非现在这样，”

素巧沉默了会儿，才把后面的话说出：“只能被困在这后院之中，相夫教子，等着男人带来荣耀，也许，男人带回来的，不是荣耀而是灾祸，她们都要承受。这世上的池鱼，又何止只有我的母亲，李氏，”

“你虽年轻，看事情却看得很真。”夫人说着，看着素巧道：“我身边缺一个侍奉的人，你若愿意，来我身边侍奉，等过个一年半载，你的所有愿望都可以实现。”

这样的机会，别人是不会拒绝的，素巧晓得，但素巧却只是对夫人笑了笑：“多谢夫人对我的好，只是，我所想要的，既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被人庇护，我只愿，觅一方天地，能让我自由自在。”

这是拒绝了，夫人没有生气：“你这女子，果真和别人不一样，我听说，你和南阳侯家的三小子，情投意合，做了我的身边人，我自然有办法，让南阳侯同意你们的婚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这些贵人的能力，而这能力，是来自于他们依附的，至高无上的皇权。素巧恭敬地给夫人行礼下去：“我晓得能得到您的这句话，会有无数人愿意，但我，还是不愿意。”

夫人看着素巧：“果真是个大胆的小女子，你方才的话，说的还有些意思，这会儿我乏了，要回去了。”

素巧也站起身，恭敬地上前搀扶夫人，夫人看着素巧：“这样聪明的人，为什么，选择在众人看来，最蠢的那条路？”

“十几年了，我的母亲，去世已经十几年了。”素巧仿佛答非所问，但这样的回答，却让夫人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屋门已经打开，宫女走了进来，仿佛没有看到素巧一样，伸手扶住夫人：“夫人，车马已经在外面伺候了。”

“我们回去吧。”夫人只说了这么一句，素巧跟着夫人走出屋外，顺天知府还在外面等着，见到这位夫人出来，顺天知府急忙上前行礼：“您要带走她吗？”

“让她等着吧。”夫人只说了这么一句，顺天知府应是，恭敬地目送这位夫人出去，等人走了，顺天知府才对素巧道：“我记得你向来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向来说服这位夫人带走你，并不困难。”

“我拒绝了。”素巧这简单的四个字，让顺天知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拒绝了，你可晓得，她是什么人？”

“我想，她该是宫中的女官。”素巧的话让顺天知府笑了：“你倒有几分聪明，她是奉圣夫人，想要攀上她的人，成千上万。”

奉圣夫人？这是本朝对天子乳娘的专门封号，而当今天子，幼年丧母，多亏奉圣夫人百般照顾，当今天子登基之后，虽只能封这位乳娘为奉圣夫人，但所给的待遇，堪比太后。听说，宫中的后妃对这位奉圣夫人也是十分恭敬，甚至皇后还曾亲侍汤药。

能成为她的近侍，想要嫁给苏度，就成了易如反掌的事。素巧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顺天知府瞧着她：“我原本以为你会懊悔。”

“我连命都没有放在心上，还会担心什么呢？”素巧的话让顺天知府愣了，接着顺天知府摇头：“你和你的父亲，可真不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的。”素巧想起自己的父亲，自己和他，真得不一样，也幸亏不一样。顺天知府没有再说话，只让衙役把素巧送回牢里。

奉圣夫人坐在马车里面一言不发，宫女轻声道：“看来这位邝氏，还真不是聪明人，不然，怎会拒绝您？”

“不，她很聪明，只是这样的聪明，让人觉得，”奉圣夫人没有把后面的话给说出去，这样的聪明，若遇到不喜欢的人，会觉得这样的聪明、傲骨，碍眼得很，想除之而后快，如同她在那所小院子里遭遇的一切一样，但若遇到喜欢的人，就会仰慕。

“夫人，她若聪明，就该晓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宫女不解地问，奉圣夫人唇边现出一抹笑，素巧要的，是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而不是依靠别人，不然的话，素巧怎么会离开英国公府，去往外地，能有这样一个女儿，万氏，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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