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晓得素巧在乡下养大会闹出这样大的事儿来，当初就该把她接到京城，在李氏身边养大，怎么说也不会是这样的性子。

邝大人既如此恼怒，楚知县也只能安抚他：“这世上，若有早知道，那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邝大人沉吟了下，轻叹一声：“是，这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

“况且，当初您在外面做官，留一个女儿在老人家身边，也是尽孝。”果真这句话邝大人很欢喜，他点了点头：“我常年在外做官，父母面前，难免少了尽孝的时候，这才对她多有宽待，没想到我对她的宽待，竟然变成这样。”

说着邝大人又长叹一声，楚知县晓得邝大人因何长叹，也就说些别的话来，二人还在说话时候，管家就走进来禀告，说知府来了。

“快请！”楚知县听到这话，喜不自胜。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邝大人看一眼楚知县，有些奇怪为何他连声音都变得嘶哑，但这也不好问，只能和楚知县一起走出去迎接知府。

“邝大人，久违了。”知府看见邝大人，急忙拱手行礼，邝大人还了一礼：“说来，还是我家对不起你们，要你们如此奔忙。”

“应该的应该的。”知府十分客气，三人一路作揖打拱，也就来到屋内。等各自坐下，知府才对邝大人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想来楚知县已经和邝大人说过了。”

“方才还在这里说呢，我没有想到，竟养出这样的女儿来。”邝大人说话时候，神色变得十分伤悲，知府也轻叹一声：“我们都是做父母的，只指望孩子们好好的，谁晓得能闹出这样不可收拾的事儿来。”

“说来，尚书老大人那边？”邝大人担心的还是尚书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邝大人还不晓得吗？王副使被参了。”知府淡淡地说着，邝大人和楚知县都看向知府：“被参了？”

“上个月的事儿，想来，只怕是周家那边，气恼女儿的事儿，才参了这一本。”做官的人，谁没有一点小辫子在人手中，王副使有了这么一个弟弟，也算是他的福气。摆布不了王公子，要摆布王副使，那不是轻而易举吗？

“难怪呢。”邝大人这才松了口气：“我这几日在赶路，竟都没有去看这些。”

“尚书府那边，倒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楚知县这边，这事儿才大呢。”知府提醒邝大人，邝大人长叹一声：“这孽女，原先我还想留她一命，现在看来，是不能留了。”

父亲要女儿自杀，这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有人想参这一本，也参不了，听到这句，楚知县和知府都笑了，知府笑着道：“还请节哀。”

这声节哀说得十分轻松，一条人命，在他们这里，如此稀松平常。邝大人面上神色微微变了变，接着就道：“我等会儿就去她那边，这事儿，总要快些了了。”

把事儿了结了，楚知县才能睡得香，而邝大人，他的眉皱了皱，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晓得素巧会不会借这件事，把自己当年的往事给翻出来，到那时候，邝大人的官就会丢了，而他和李氏，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这是往往不能的。

“邝大人进了驿馆？”苏度在那等了好几天，没有等到知府的下一步动作，苏度这心，越发忐忑不安了，这会儿听到张青说邝大人进了驿馆，苏度就站起身，十分急切地询问张青。

张青点头：“是，进去后，说了好半天都没出来。”

“你赶紧让人去告诉邝娘子，要她以防万一。”苏度只能想到这个主意，张青却没有动，苏度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邝大人是邝娘子的父亲。”不管素巧嫁了几次，不管素巧有没有写那纸断亲文书，他都是素巧的父亲，父亲别说逼女儿自杀，就算亲自动手杀死女儿，也是减等再减等，到不了偿命的地步。

苏度晓得张青话中的意思，于是苏度的眉微微一皱，接着苏度就笑了：“我晓得。”

“你既然晓得，那你还要……”张青话没说完，就看到苏度往外走，张青晓得苏度要去哪里，伸手拉住苏度：“你这一去，众人看你的眼，就和原来不一样了。”

“我晓得！”苏度还是这句话，张青见劝不住他，声音压得低低地：“你这一去，说不定不能救人，反而会要了她的命。”

邝大人缺的是什么，是借口，是能逼死素巧的借口，而苏度这一去，那就是没有什么事儿都能生出什么事儿来。

苏度的眉微微皱紧，接着苏度就往外面走：“可是，若我不去，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这辈子都不会心安吗？张青仿佛想到了什么，于是张青松开握住苏度的手，看着苏度往外走去。

此时已经快中午时候了，外面烈日高照，夏日阳光如此热烈，但苏度却觉得，自己心中有团火，烧的苏度想放声大叫，烧的苏度想要去看看，看看素巧到底怎样。

苏度骑上马，恨不得那马一步就跨到素巧身边，让自己能看到素巧，看到她那淡然的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苏度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但苏度晓得，若自己忽视这种感受，往后余生，每想起一次，自己都会追悔莫及，十分痛苦。

“算来，已经第六日了。”于玉兰把手上的香插进香炉里面，素巧看着于玉兰：“楚家那边，就真能不闻不问。”

“那样薄情寡义的男子，也少见。”宋五太太自觉也听过见过不少薄情寡义之人，但像楚知县这样的，还是罕见。

“这世上，像楚知县这样薄情寡义之人，并不少见。”素巧想起的却是自己的父亲，那个朝廷命官，那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看起来十分地，却掩盖了那样大的秘密。

“我想起来了，那天……”于玉兰话没说完，王婆子就跑了进来：“姨太太，我们老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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