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五太太这话，于玉兰笑了：“若我那时候遇到你，只怕都碰不到你的裙角。”

大家闺秀出门，那也是前呼后拥的，宋五太太认真地想了想：“不，你都碰不到我。”

一个是书香门第的千金，一个是农户女儿，别说碰到宋五太太，连宋五太太身边服侍的人都遇不到。

素巧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她们俩说话，遇不到也好，遇到也好，似乎都有一只手，把她们往同一个地方推，然后就坐在这里，笑着说话。

“那就先歇息吧。”素巧说出这句，于玉兰反而笑了一声：“我都没喊累，你倒先喊起累来了。”

“我也是心疼你。”说着素巧站起身往屋里走，于玉兰不愿意去客栈住，昨晚三人都睡在素巧房里，床不够大，又另外支了个铺。

于玉兰抢先往那个铺上面一倒，就看着她们道：“我原先刚到那边的时候，也曾和姐妹们住过同一间屋，后来才晓得，那不是姐妹们。”

十一老爷父子想要的是合适的人手，自然不愿意她们彼此之间关系密切，因此对她们也是各种离间，当经历得多了，于玉兰才晓得隐藏自己，而现在，于玉兰翻了个身：“也不晓得，她们现在在哪里。”

有人死去，有人做了别人的姨娘，还有人，于玉兰的眉皱得很紧，还有人，于玉兰不敢去问十一老爷，即便是在他们情最浓的时候，于玉兰也不敢去问他，到底那几个人去了哪里。于玉兰担心自己得到的答案，会让自己十分伤心，甚至于，让自己对十一老爷的情分，也变得稀薄。

“人不应该是这样过的。”宋五太太还没有躺下，只是靠在床柱上，对于玉兰轻声说，于玉兰觉得眼角又有泪：“是啊，人不应该这样过，但遇到了，又有什么办法？”

遇到了，就没办法。接着于玉兰就笑了：“幸好，我还遇到了你。”这个你，说的就是素巧了，素巧看向于玉兰：“是人，就不该被人这样蒙蔽。”

如同楚太太一样，是人，就不该被这样利用，利用她的还是她自己的丈夫，是她原本该过一辈子的人。

于玉兰轻叹一声，宋五太太这才道：“我晓得，要按了我从小的教养，不该赞成你们的。”宋五太太从小受的教养，是要遵从丈夫的命令，是要对丈夫十分恭敬。

但宋五太太这会儿觉得，她们说的十分有道理，若有一日，自己的女儿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宋五太太当然是希望有人能为自己的女儿伸冤，而不是任由自己的女儿被人杀死，自己还要做出一副这是应该的样子。

“是啊，我所想到的，也不是别人，而是我娘。”素巧轻声说着，如果有人愿意帮自己的娘一把，是不是自己的娘不会死去，甚至，这个人如果是李氏。

宋五太太看向素巧的眼添了几分温柔：“会的，你娘的遭遇，会被人知道的。”素巧嗯了一声，于玉兰已经翻身盖好被子：“都这会儿了，睡吧睡吧。”

那些夜不成寐的人，不该是她们，而该是做了坏事的人。素巧也笑了，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楚知县从知府衙门回去后就十分恼怒，新妾前来奉承，也被楚知县呵斥了一顿。新妾也只能退下，自从纳了新妾，楚知县还是头一次一个人睡，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闭眼打了个盹，正在做梦时候听到管家在外面高声喊道：“老爷，老爷，快些醒来。”

楚知县被打断了好梦，不由十分恼怒，坐起身就对管家道：“到底怎么了？”

“媒婆来了。”管家的话让楚知县皱眉，怎么这个时候媒婆来了？还不等楚知县让媒婆进来，就听到外面传来媒婆的声音：“楚老爷，不得了了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楚知县的眉皱得越发紧了，披上衣衫，吩咐媒婆进来。

媒婆一走进屋内就拍着手道：“不好了，楚老爷，今儿一大早，那家就来人了，说这门亲，还是不结了。”

那家，哪家？楚知县想了好半天，才想到这家是自己说亲的那家，于是楚知县沉声道：“什么不结亲了？”

“昨儿不是，那件事传得人人都晓得，听说那家太太就扯了老爷，口口声声说要把女儿推入火坑，死活不愿意女儿嫁过来了。”媒婆晓得自己这话会让楚知县生气，但再生气也要把话说出来。

果真媒婆刚说完，楚知县就冷笑一声：“荒谬、荒谬，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儿。”

“可不是！”媒婆又拍了下手：“我也这样说呢，谁晓得她家却催着我，一定要来先和您说清楚，还有那聘礼，也还回来了。”

聘礼？楚知县只觉得事事都不顺，还不等吩咐呢，媒婆就对外面道：“快些把聘礼抬进来。”

两个小厮抬着聘礼走了进来，背后还跟了个婆子，那婆子见到楚知县就对楚知县行礼：“贵府门第太高，我们家配不上，思来想去，齐大非偶，还是先退亲吧。”

“滚！”楚知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按说跑这样的差事，会有打赏的，但婆子看了楚知县的神色，哪里还敢说这打赏的事儿，只又行了一礼，招呼小厮把聘礼放下，自己就急匆匆地带着小厮离开。

“这聘礼，是我那天亲自送去的，单子还在这，老爷您瞧瞧，这聘礼，可还……”婆子跑了，媒婆可不能跑，还要把单子送上去，请楚知县看看。

一日之间，楚知县从志得意满得意洋洋到墙倒众人推，楚知县只恨不得一脚把媒婆给踢飞，抢过聘礼单子，两下扯得粉碎，赏了媒婆一个滚字。

媒婆晓得这会儿楚知县在气头上，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对楚知县行礼后就往外走。

“老爷，您也不要生气，等事儿结束了，这家子定会十分懊恼。”管家等媒婆走了，才敢上前劝楚知县，楚知县瞪了管家一眼，管家吓得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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