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外面传来说话声，听着这抱怨声，就晓得是个管家婆子。

“人的心啊！”宋五太太轻叹一声，素巧坐在那里，仿佛只是在看外面的雨什么时候停。

婆子来到灵柩跟前，见到已经点好了香，倒愣了下：“是谁上的香？”

“就是邝娘子。”庵主说着就递上香：“今儿也凑巧，她们来庵里逛逛，原本还说要去游湖，这会儿这么大的雨，也去不成了。”

游湖要风平浪静，雨大自然去不成了，婆子的唇抿紧，也就给楚太太上了香。

“这庵里小，禅房里面，邝娘子已经坐着了，倒不好请您再去。”庵主等她上完香，才问了这么一句。

“我也该去给邝娘子磕个头。”婆子的话是庵主没有想到的，但这要去磕头，庵主也不会反对，于是庵主带着婆子来到禅房。

宋珍起得早，已经犯困了，在榻上靠着周乐打瞌睡，素巧和宋五太太都没说话，婆子走进来的脚步声，让宋珍睁眼看了看，接着宋珍就又睡着了。

“给邝娘子请安。”婆子跪下，恭恭敬敬地说着。素巧看了眼婆子：“我记得，你是服侍楚太太的吧。”

“是，小的原本是奶娘，后来就服侍了太太。”婆子语气恭敬，素巧瞧了瞧她：“这么说，太太生前对你们很好。”

“太太虽说性子急，但对我们这些下人一直都很好。”婆子说话时候，声音中还有些酸楚：“谁也没想到，太太就这样没了，还没的这样冤枉。”

“冤枉？”素巧看向婆子：“这么说，你也觉得，如传闻之中，你们太太，是我下手害死的？”

“小的晓得邝娘子定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婆子原本已经站起身了，又给素巧跪下，素巧看着她：“何以见得？”

“小的……”婆子的唇张了张，不晓得该说什么，素巧已经拿出一个荷包来：“罢了，你既然不能说，那就不用说了，这个赏你，你出去吧。”

“邝娘子。”婆子接了荷包，往外走了一步，又转头喊了素巧一声，素巧抬头看着她，这婆子到底要说什么，但这婆子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往外走。

“看来，这楚家，还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儿。”宋五太太轻声说着，素巧也笑了：“是啊，只是这些事儿，就要看有没有人敢说出口了。”

宋五太太看向庵门：“原先以为，也是我们这样人家，才有那许多的事儿，没想到这样的小家小户，也有这许多事儿。”

“只要是人，还在这世上，怎么会毫无欲念呢？”素巧反问，是人，就会有欲念，就会想要得到一些东西，这都是难免的。

“可惜！”宋五太太这句话的意思，素巧已经知道了，但素巧没有再说什么，此时雨已经停了，庵主让人送上斋饭，众人略用了些，也就坐上马车离开。

庵主送她们上了马车，转身就看到一个婆子站在那里，庵主定睛看了看，发现是在这庵中做粗使的婆子，庵主不由骂了句：“站在这做什么，吓了我一跳。”

“我就在想，那些人中，那个年轻的姑娘，似乎总是有些古怪。”婆子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庵主勾唇一笑：“你操心这些做什么，我们只要施主上门，给了香油钱就好，至于旁的事儿，那和我们没有半分干系。”

婆子连连应是，庵主轻叹一声，这方外之地，说是轻闲，其实只要有人，哪里就能轻闲了？还不是想着要多些香油钱，好有吃穿。

素巧等人虽然出来的晚，但坐了马车，快要走到城门的时候，马车已经追上了楚知县那边的婆子。

吴嬷嬷瞧见了，就让车夫停下马车，对那婆子笑着道：“好巧，又遇到了。你也是进城？”

“是，又遇到了。”婆子恭恭敬敬地说着，吴嬷嬷笑着道：“不如上车来，我们带你一段路。”

“我这样的人，也就不去邝娘子跟前了，还是自己走罢。”婆子说话时候还对马车行了一礼，既然如此，吴嬷嬷也就没有强求，让车夫继续赶着马车。

等马车进了城，婆子这才进了城，径自往驿馆去，刚走进院子里面，就看见两个伙计抱着些东西出来，婆子的眉不由微微皱了皱，管家还跟在伙计后面喊道：“这些东西都不够好，再拿好的来。”

“这是？”婆子皱眉询问，管家已经笑着道：“新姨奶奶要做几身衣衫，老爷吩咐这些人送料子过来。瞧了，都不够好，让人再换好的来。”

“一个刚进门两天的妾，就这样耀武扬威起来，原先太太在的日子，一年四季也只做四套衣衫，还说做得太多了，浪费了。”婆子嘀咕了两句，管家瞪了她一眼：“你这会儿说什么呢，要让姨奶奶听到，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呢。”

婆子的唇紧紧抿起，却还是不敢再往下说下去，毕竟在这里，总归是底下人，这会儿楚太太不在了，谁晓得新娶进门的这些女子，是什么样的脾气，要是在楚知县跟前搬弄是非，到时候挨打的还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婶婶，我晓得您惦记着太太，但这会儿，太太已经没了，头七都过了。您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在门外等着服侍的丫鬟这才轻声对婆子说，婆子只嗯了一声：“我去给老爷回话。”

楚知县这会儿果真在和新姨娘瞧着那些料子，新姨娘还年轻，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神色还带着些娇憨。

婆子进来，先给楚知县行礼，就把今儿去庵堂给楚太太上香的事儿说了，楚知县并没听完就摆手：“这些事儿，以后你也不用来回我了，横竖以后，你们记得照着日子去就是。”

“老爷，快来瞧这个。”新姨娘在一边娇滴滴地说着，楚知县顿时笑开，去和新姨娘看那料子去了，婆子腹诽不止，但却不能说出口，只能又行一礼，也就退下。

“你也瞧见了吧？这会儿，有了新人，谁还记得旧人呢？”等婆子一走出来，管家就笑嘻嘻地和她说，婆子瞪了管家一眼，也就自去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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