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领命而去，快要上车的时候，夏云突然走了出来：“我也跟你们进城。”

“姐姐！”宋珍惊讶地喊了一声，自从周乐来了，夏云常常跟着周乐，很少出现在外面，怎么今儿就要跟着她们去了。

“怎么，就许你们进城逛逛，不许我跟着去？”夏云含笑说着，但宋珍却觉得有股寒气袭来，过了好一会儿宋珍才道：“自然不是，姐姐要跟着我们去，我们还巴不得呢。婉儿，你说是不是？”

“是，夏云姐姐，我们都好久没在一起好好说话了。”婉儿也从震惊中醒来，笑嘻嘻地说着。夏云嗯了一声：“那我跟你们进去。”

吴嬷嬷倒不觉得夏云想要跟着去有什么大不了，各自上了车，万德全赶着车离开，素巧站在那里，眉头紧皱。

“我怎么总觉得她们进城去，会出事呢。”小宋姐站在旁边，听到素巧这话，小宋姐就笑了：“夏云妥帖，她跟了进去，就算想出事，也难。”

“就是夏云妥帖，她执意要跟去，我才觉得，一定会出事。”素巧的眉皱得越发紧了，周乐也听见了，从堂屋里说了一声：“不会有事儿的，真要有事儿，夏云就和我说了。”

“你们两个，倒要好得很。”素巧走进堂屋里面，周乐停下在写字的笔，笑着道：“我们两个，年龄相仿，又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我们自然有许多的话能说。”说完周乐就摇头：“我也没想到，和我最能说得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夏云这样的丫鬟，要在周府，周乐是看不到她们的，毕竟丫鬟都差不多，都是一样爱笑，都是一样妥帖。跟在周乐身边的丫鬟来来去去，周乐记住的并不多。

而遇到夏云，和夏云说起来，周乐才晓得自己原先的一些想法，是错的。

“不，不，我并不说，夏云的出身不好，所以不能和我来往。”周乐抬头看到素巧审视的眼神，急忙解释。

“我只是感慨下人的际遇。”素巧拍一下周乐的手，周乐也笑了，人的际遇，人的际遇着实让人想不到，比如说原先的自己，比如说这会儿在这的自己。也不晓得，再过些年，自己的际遇又是什么？

周乐不愿意去想那么遥远的事儿，只是提笔继续写着，那几个孩子，经过一段时候的学习，已经开始学写字，甚至还有人能对得出韵脚来，这还真是周乐没有想到的，原来，乡间也有这么多出色的人，只是被埋没了。

万德全赶着车进到城里，把车停在铺子门口，宋珍掀起帘子，吴嬷嬷就一把把帘子扯下：“姑娘，这是在街上。”

宋珍不由懊恼地倒在椅子上，婉儿噗嗤笑了一声：“规矩。”

夏云却没有笑，规矩，无处不在的规矩，甚至于，离开了那个深宅大院，那些规矩，却也没有忘掉一点。

“下来吧。”万德全去和伙计把铺子打开，这才对车里说。

吴嬷嬷这才掀起车帘，扶着宋珍下车，婉儿原本想跳下来，但还是规规矩矩地把手伸给夏云：“夏云姐姐。”

“你啊！”夏云笑着把婉儿扶下来，婉儿和宋珍这才各自走进铺子里。

“我怎么觉得，这铺子比原来我们来的时候，更大了。”婉儿和宋珍自然不是在店堂里，而是被带到后面喝茶。

“我听舅舅说，又重新拆了些地方，让这铺子变大了。”吴嬷嬷笑着说，婉儿的眼眼眨了眨：“为什么我不晓得。”

“这些店里的事儿，舅舅也是偶尔闲谈起来说的。”吴嬷嬷急忙补救，宋珍端着茶杯，似乎是在规规矩矩喝茶，但那双眼却看来看去。

“我们等会儿出去逛逛，买点东西。”婉儿见宋珍规规矩矩地在喝茶，但双眼却不老实，于是婉儿就对吴嬷嬷说。

“这，买东西可以让人把东西带到铺子里面来挑。”吴嬷嬷自然不愿意她们出去走，而宋珍已经对吴嬷嬷道：“那样的话，就没意思了，再说，我想给邝姨挑些东西，那些带来的，还不晓得有没有好东西呢。”

说到要给素巧挑东西，吴嬷嬷就沉默不语了，夏云把手中茶杯塞到吴嬷嬷手中：“您先喝茶，这事儿我看可以。”

“也是，我们两个，看着她们两个，应该不会出事。”吴嬷嬷嘀咕了这么一句，婉儿不由笑出声，但婉儿很快就收起笑，和宋珍用眼神交流，想着该怎么把吴嬷嬷和夏云甩开，然后去驿馆，看看那个楚知县，到底为什么要诬陷素巧。

这府城的街，也没什么可逛的。大大小小的店铺，吴嬷嬷都来过好多次了，但宋珍和婉儿进城的机会很少，两人尽管心中装着事情，看到店铺内的东西，还是眼睛闪闪发亮。

看到宋珍和婉儿在那叽叽喳喳地指着那些东西说东说西，夏云的眼中也有欢喜闪现，吴嬷嬷也低声对夏云道：“不如，您也去逛逛，这里有我服侍着呢。”

“不用了。”夏云收起面上的笑，对吴嬷嬷道：“这城内比不得我们庄子上，还是看着她们。”

“姐姐！”宋珍听到夏云这样说，转身拉住她的手撒娇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怎么还把我当孩子看。”

“你当然是小孩子，所以啊，才会想一出是一出。”夏云这句话让宋珍的眼眨了眨，难道说夏云知道了些什么？

“你快来瞧这个，这竟然是面玻璃小镜子。”婉儿在那招呼宋珍，宋珍听到玻璃二字，也不由看过去。在英国公府，玻璃镜子并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宋安的书房和卧室里面，都有一面很大的玻璃镜子，照人清晰可见。

但在这些地方，用的还是铜镜，还常常听到有人在外面高声喊磨剪子戗菜刀，磨镜子磨锄头。一块磨刀石，磨了剪子戗了菜刀，还要磨一磨锄头，最后才是磨镜子，从穿衣到吃饭，都用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东西，要在京城，怎么能算得上稀罕物件。”吴嬷嬷不由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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